“什麼感覺?”
林在雲原以為他在問咖啡,再一想,才明白,他是問這半日總裁的體驗。
盡管一開始,林在雲不大樂意,還同霍遙山賣驕,說這是押他林大公子打白工。
想了想,林在雲還是道:“比想象中有趣。”
霍遙山含笑:“你先前說,坐在什麼位置并不重要,我倒不認可。”
林在雲擡起頭。
霍遙山笑望着他:“你坐在這裡,縱然誰都知道你不是恒雲的總裁,可也沒人敢輕視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林在雲想,那還不是因為霍遙山在邊上看着。可他不能這麼說,便順着霍遙山問:“因為權力?”
霍遙山哈哈一笑,好像又被他的話逗笑了,輕輕瞥了眼李秘書,仿佛怕被聽見似的,雙手撐着辦公桌,湊到林在雲耳邊,聲音輕輕地,
“因為他們認為,我愛着你呢。”
他的聲音在耳邊滾了一圈,帶着呼吸的熱氣。分明辦公室裡暖氣融融,林在雲還是被燙到似的,往裡縮了一下。
林在雲定了定神,才說:“那他們真是眼神不好。”
霍遙山被他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惹笑,反問:“為什麼我就不會有點喜歡你?說不定……”
林在雲說:“我們八年沒見了,霍總。”
霍遙山隻是笑,抽回他手中文件,略略掃了兩眼。
無來由的,林在雲有種被批改作業的感覺。
霍遙山沒給什麼評價,放下文件,提醒他準備去試映會,走出辦公室。
窗外面,天已黑下來。這裡是A市的商業中樞,燈一點點亮起來,大街上商鋪亮成一片,高樓大廈裡還有燈影綽綽。
林在雲坐在恒雲頂樓的辦公室裡,忽然驚覺,這裡的落地窗對面,能看到弘光的一角。
兩個國内最富盛名的企業就這麼遙遙相對,針鋒相見,呈雙足鼎立之勢。
霍遙山回國以來,處處給陶率使絆子。
如今,他作為陶率前任,霍遙山究竟又抱着什麼樣的心思?
戰利品,亦或是諷刺陶率的道具?
不論哪一種,還好他還有利用價值。他很清楚霍遙山對他絕無愛情,但他隻要錢。
他需要錢,他要守住林氏。
林在雲将桌上的紙筆慢慢收好,頭頂燈光太亮,他有些頭暈目眩。
李秘書恰好這時走進來,端了杯熱拿鐵,放在邊上,喊了他一聲。
林在雲微微笑:“謝謝。”
李秘書也笑:“是我該謝謝林公子。”
林在雲不大明白,露出些許疑惑。
燈光下,青年漂亮的臉白得發亮,他自己或許都沒發現,經過半天勞累的工作,他眼底的哀傷已經減淡了不少。
李秘書說:“林公子在這裡,霍總不好太苛刻。這一天裡,大家都感歎霍總溫柔了不少,托林公子的福。”
林在雲聽他這樣說,不禁尴尬耳熱,他自己是最清楚霍遙山對他無愛的,旁人眼裡,竟把他們看作了一對。
“興許是霍遙山今天心情好。”他草草解釋。
李秘書笑笑:“林公子不相信也正常,霍總看起來不近人情,仿佛沒人可愛。但是,中國有句古話,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林在雲聽他這樣石破天驚的結論,尴尬之餘,也覺好笑:“霍遙山怎麼會沒人愛?太多人要愛這位商業新貴了。你要替你老闆做說客,也把他說得太可憐,太失真。”
李秘書一副過來人的語氣:“美人笑顔雖多,都不如初戀一滴眼淚。”
林在雲這下信了霍遙山的話——這些人都當他愛他呢。
就因為他在這頂樓辦公室狐假虎威了半日,他成霍遙山這個暴君的真愛了。
這幫人經過半天繪聲繪色口口相傳,霍遙山是商纣王,他就是妲己,禍國殃民,耽誤朝政。
霍纣王連奏折都給他批了,證明這暴君心裡竟不是冰原一片,還有一點人性光輝。
他這時候如果再說實情,非要否認霍遙山的癡心,在他們看來,恐怕就是不懂得愛。
林在雲愈想愈驚。
他中了霍遙山的計了!
他當霍遙山要教他如何經營,誰知道,霍遙山隻是想讓外界知道,陶率昔日情人已投入他霍遙山的懷抱,事業愛情都失意,可見陶率的失敗。
坐在車上,霍遙山還在看财經新聞,無意瞧見他臉上惱意,奇道:“誰又惹我們林大公子?”
林在雲說:“拖霍總的福,沒有人敢。”
霍遙山湊到他跟前來,像要細細打量他,檢閱他的情緒是否說謊,可一看,又笑:“你睫毛好長啊。”
林在雲被他這樣沒頭沒尾一誇,閉着嘴巴,一會兒才說:“還好。總算不讓霍總丢人。”
霍遙山微笑:“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老李在你這裡亂說,害你多心。要罰他。”
林在雲怕他真罰李秘書,那自己成了什麼,吹枕邊風的妖妃?
“你怎麼就笃定我不高興?我隻是累。”
霍遙山望着他笑,口吻好像很了解他:“要是平時,你一定沒這麼安靜。上車這麼久了,也不說一句話。”
林在雲氣得好笑:“我累。”
霍遙山點頭,又說:“可你好像不累也不樂意搭理我。”
說着,他又兀自确認:“你晚上就見過李秘書,一定是他說了我的壞話。”
林在雲這會兒反應過來,又冷靜道:“我高不高興,同霍總有什麼關系?私底下,還要演熱戀眷侶嗎?”
霍遙山笑而不語,一會兒,才說:“是同我沒關系。你可不要誤會。”
林在雲叫他放心,絕對不會。
可霍遙山還偏偏要補一句:“你要是誤以為我愛你,然後又患得患失地愛上我,那就糟糕了。”
林在雲暗自咬牙,心裡罵他自戀自大得可以,面上微笑:“你還不如陶率,我愛你什麼?”
霍遙山不怒反笑,贊同颔首:“那我們是絕配,各取所需。你恰好需要錢,而我貪戀美色。今後誰也不會糾纏誰,沒有麻煩。”
林在雲閉上眼,挂上mp3,不聽他說話了。
霍遙山問:“你在聽什麼?”
林在雲發了善心,丢給他一邊耳機,霍遙山聽了一會兒,撇嘴。
“這種情啊愛的流行歌,我還以為隻有初中女生喜歡。”
林在雲要拿回那隻耳機,霍遙山卻舉起手,擋着他,笑:“我不說了。”
短短的一段路,林在雲可算清淨了幾分鐘,終于到了目的地。
試映會在藍河區影院進行。
天冷下來了,路燈上挂了些彩燈,是受國外電影的影響,學他們過什麼聖誕。
停了許多車,看得出導演和主演咖位不小,背後能量牽牽扯扯,來了這麼多人捧場。
霍遙山給他指,那邊是工人代表,那邊是文藝工作的同志,那邊是區委宣傳部,那邊又是……
林在雲看他們走近了,怕這樣背後議論叫人家發現,忙抓住霍遙山還要指給他看的手指,往下面一拉。
對面來的人一下都站定腳步,有點猶疑。
霍遙山一怔,而後露齒一笑,很惹人懷疑地說了句:“怎麼了?我賣力讨你開心,倒又惹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