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霍遙山忙碌起來,連着好多天見不到人。
林在雲知道,他一不見人,就是在處理公事,大概率還是保密項目,除非事畢,不然誰都見不着。
他形單影隻了幾天,媒體就說他們勞燕分飛,感情生變。
連公司裡的實習生,都八卦看他,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眼圈紅紅之類的佐證。
林在雲看那些報道,隻覺得好笑,他們根本都沒談過情,倒先迎來情變。
誰知道傍晚,霍遙山的黑色卡宴就停在了外面。
好些人在窗玻璃邊看。正好快下班了,leader才默許這消極怠工行為。
林在雲踩着點下班,讓圍觀群衆們寒風裡好等,終于盼到了另一位主人公。
“不是在忙?”
霍遙山靜靜看他走近,才一笑,脫下手套,給他把圍巾系緊了點,說:“我再不回來,要被造謠個沒完。”
林公子風衣外套,雙手插袋,圍巾也隻松松繞兩圈,看着很潇灑,微揚着頭,壓低聲音笑眯眯道:“你是玩輿論的高手,還怕假新聞啊?”
霍遙山學着他歪頭壓低聲音:“我怕什麼,你不知道?”
林在雲被他滑稽的樣子惹笑,推他走,反而被他握住了手。
霍遙山的手溫暖幹燥,抓住林在雲,像抓着一塊冰,就要融化在他手裡面。
“這麼涼。”霍遙山望着他。
林在雲撇嘴:“這麼操心,小心提前變老。”
霍遙山大笑:“那才好,我怕要是死在你後面,還要給你處理不知道多少年的麻煩事。”
涉及生死的話題,兩人都怔了一怔。
林在雲先垂下眼:“走了。”
他們說好了不要愛對方,省得将來糾纏牽扯不清。無非是圖年輕鮮活的時候,各取所需。
這樣的關系維持幾個月都不知道,霍遙山先說到什麼生老病死,無疑過了界。
芳潢大道種滿銀杏樹,此時入了冬,早已光秃秃,他們吃飯的餐廳就在一棵銀杏樹旁邊,透過窗,一眼能看到窗外的冬景。
吃飯的時候,霍遙山一直看時間。
林在雲也不說話。
霍遙山很快覺出他的不高興,将表盤遮住,改為十指合攏,定定端詳他。
林在雲道:“怎麼?”
霍遙山笑道:“我明白了,再着急,也就這麼一點時間,我不如看着你。”
“你可以先回公司。”
霍遙山又微微一笑:“你以為我節省時間要回公司?難怪生了氣。”
林在雲赧然:“我沒有。”
“你每次生氣就皺眉,下垂睫毛眼睛難過瞪着人,好明顯。”
他當然不信,又忽然歎了氣:“我沒有怕過人,但怕你皺眉。”
林在雲側過頭,服務生剛好拿起窗邊的花盆,推開玻璃,窗外面的冷風猛一撲進來,把他頭發吹開。
霍遙山慣來是談判高手,好聽的話信手拈來。
他不知道應該信哪一句,便全當是哄他。
吃過飯,李秘書找來,送過來一個盒子,盡職盡責提醒霍遙山半日假期告罄。
霍遙山将盒子推給林在雲。
“胸針你不喜歡,我才讓人定制了它。”
李秘書道:“剛從機場送過來。林公子試試合不合适。”
霍遙山微笑:“我想是合手的,尺寸一定沒有錯。”
林在雲打開精美的包裝,裡面是一塊百達翡麗,鑲的寶石是胸針上那一塊,晶亮的細鑽圍了一圈,一看便知價格昂貴。
原來剛才吃飯,他一直在等這個。
戴上右手腕,果然分毫不差。
林在雲看向他,他毫不意外。
“雖然是男表,我讓他們做小一圈。李秘書不信,但我記不差你的尺寸。”
李秘書:“。”
霍遙山說:“今天之後到一月份,我都見不到你。我成年那天,舅舅送給我一塊表,說這是男孩成為男人的标志。”
他說着,眉目溫和下來:“林伯父不在,我希望你人生第一塊表,是我送給你的。”
表盤上,精緻的指針嘀嗒,嘀嗒。時鐘的指針轉了快百圈,接下來一周,霍遙山果然沒再出現。
林在雲和系統玩五子棋玩到了大師段位,系統輸給他一百積分,立刻掉線。
直到聖誕節前夕,林在雲才再次收到霍遙山的消息。
聽說恒雲和H市合作開發什麼導航系統,什麼T-158,國内首次接入互聯網輔助數據。
不要說林在雲,連恒雲總裁辦公室的人,都始終沒見到霍遙山。
移動電話打不通。打到辦公室,也永遠都是“抱歉,霍總在開會”。
林在雲被幾個經理拉着去唱歌,聽他們高談闊論,什麼國際形勢,什麼伊拉克,原油漲價之類。
聽着聽着便厭煩,林在雲低頭看時間,表針轉動,他又想起來霍遙山。
怎麼會又想起這個人?
他們算什麼關系……大約是情人。情人亦不準确,他們還沒有肉/體關系。
林在雲找了借口提前離席,才發現外頭下了厚厚的雪。
廣場大屏上,新聞在說因暴風雪天氣,所有航班停飛。
今夜是聖誕,到處放着彩燈樹,一對對情侶經過商店,霓虹燈五顔六色。行人和車經過積雪,都留下車轍與腳印。
怎麼會這麼容易留下印記?可是不要緊,到明天雪下大了,這些印記又會被覆蓋掉。
林在雲一邊找自己的車,一邊低頭摸鑰匙,半天摸不到。
一個人說:“你肯定放在襯衣口袋。”
他拉開大衣,在襯衣裡摸索,果然摸出了鑰匙。
人群裡,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又笑說:“你肯定走過了,停車位在後面。”
林在雲擡頭,果然是霍遙山。竟然是霍遙山。
這麼讨厭的笃定語氣,除了他沒有别人。
“你不是在H市?”林在雲疑窦叢生:“他們準你走?”
霍遙山低頭,看他手指凍得有點紅,脫下黑色手套。
聞言,微微笑說:“當然不準,我逃出來的。”
這當然是在逗林在雲,除非恒雲不行了,快要原地宣布破産,才可能發生這種事。
林在雲戴上他的手套,有點大,又往裡面拉了拉。
黑的皮手套,白膩的手,霍遙山垂眸看了眼,便又擡頭,笑道:“想不到逃亡途中,就碰到了你。”
林在雲氣笑:“你把我當傻子騙。”
霍遙山接過他還回來的一隻手套,不戴手套的那隻手牽住他的手。
兩人走到停車的地方,霍遙山才說:“我說我太想見你,就回來了。”
青年一邊開車門,一邊說:“上面好通情達理。”
霍遙山微笑地看他紅了的耳廓,半晌,又說:“再見不到你,我一定要死了。那你呢,想見我嗎?”
“誰想見一個天天說自己是麻煩的人。”
霍遙山哦了聲,又說:“我不信,你一定想見我。”
林在雲就知道他會這樣,拉開車門,蹩腳地轉移話題:“我看你早就回了A市,航班都停了,你才裝作連夜冒雪回來。”
霍遙山直呼冤枉,跟着他鑽進車裡,看他摁開暖氣。
“我跟H市的同僚買平安果,突然聽到你說想見我,才買了晚上的機票飛回來,不信你問。”
說着,真要把行動電話給他。
林在雲道:“我哪裡說了?”
霍遙山笑起來:“我心裡聽見了。”
雪越來越大,吻得有點意亂情迷的時候,林在雲頭腦又清明起來。
“你這麼多天沒個音信,好不容易回來,不給伯父伯母打個電話?”
霍遙山正吻得興頭,被他一下攔住,有點無奈,又若有所思笑道:“急着見我的父母?”
林在雲好心提醒,竟遭如此誣陷,幹脆不跟他說了。
霍遙山大笑,隻好連連道歉,才總算作罷。
次日,霍遙山回家時,又想起來林在雲的話。
“遙山回來了?”
舅媽在四合院裡和幾人唠嗑打麻将,見到他,笑着點點頭。
另一人道:“小霍最近風頭無兩,把A市青年才俊全比下去了,你們夫妻好福氣,有這樣一個内侄,将來肯定是報答你們。”
舅母溫婉笑笑:“弟妹他們走得早,小霍自己顧自己,我和老陶可沒有管過什麼。”
頓一頓,又歎口氣:“可憐霍家弟妹他們,當年要不是被林英陷害,也不會……”
霍遙山放下禮物,溫和道:“舅舅不在的話,代我問好。公司有事,我先回恒雲。”
舅母擺擺手,專心打麻将,又想起什麼,說道:“你别跟林氏集團走得太近,那麼多公司能合作,換一家吧。你舅舅在氣頭上,你沒事少回家。”
霍遙山垂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