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客棧,就看見蕭外月與阿九站在遠處的行商人賣貨處,販夫面前放的都是各種皮毛制品,有狐皮披風、狼皮鬥篷、兔毛巾……兩隻鬼好奇地摸摸,季凡帶着笑意站在一邊,看似是在與販夫交流,實則是在給蕭外月他們講解。
林屋眯了眯眼,背手站在客棧門口,像個門神一般。
今天才剛認識,就一見如故了?
林屋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顯然沒有方才那麼高興了。
季凡摸着面前柔軟的兔毛巾,但其實眼前有些陣陣發黑,羅刹塔後,他也沒有休息,馬不停蹄地趕到這裡,又連軸負責跟着蕭外月與阿九,吐出來的話都有些飄,“我說,現在已是初春,寒冬臘月已過,你這些貨賣的出去嗎?”
販夫滿臉堆笑,“實不相瞞,我在這啊,不為賣貨,明兒個就走了!”
季凡了然,“看觀星賽?”
販夫連連點頭,“客官也知道這觀星賽啊?這觀……”販夫話未說完,季凡仰面直接栽倒,砸翻了販夫的簡易攤子,各種毛皮制物呼啦蓋了季凡一聲,也直接堵住了蕭外月那句“觀星賽是什麼”的問話。
這動靜太大,很快就吸引了周圍的人。
販夫的雙手在自己胸前搖出了幻影,“這可不管我的事啊,是他自己突然倒的!”
蕭外月跟阿九也急壞了,奈何他們伸手,也隻能從季凡身體上傳過去。
販夫撿起搭在季凡身上的東西,塞進包袱裡,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人還是有氣的,顯然也發了愁,這客官又是一個人,他要是送了醫……醒了訛上他怎麼辦啊!
周遭有人聲議論,但未見伸出援手。
雖治世太平,但地處偏遠,多一事,向來不如看一熱鬧。
阿九還在嘗試去抓他的手,蕭外月看着他慘白的臉色,忽然有所感應一般,猛然回頭,撞到林屋的視線裡。
那人站在客棧門前,寬肩窄腰,風漾起他的黑衣,露出兩條筆直的長腿。
對上蕭外月的眼神,林屋臉色寸寸變黑。
頃刻,他還是大步走了過來,蕭外月眼睛露出笑意。
隻見林屋半彎下腰,一手抓着季凡的胳膊,繞過頭頂,腰部用力,直起身來,就這麼将季凡抗在肩背上,轉身又大步走回客棧。
蕭外月也急忙跟上去,走兩步又轉身看了一眼露在販夫包袱外的毛皮制物,雪白的兔毛随風搖擺,蕭外月惋惜般歎口氣,心中竟隻想到阿彌陀佛四個字。
阿九扯過他的手匆匆進了客棧。
林屋一步兩個階梯,在上樓的間隙還給季凡把了個脈:嗯,無事,透支了而已。
他左轉走了幾步停住,轉身一掌推開房門,門闆“哐”地一聲撞到牆上,又彈回來,揚起許久未打掃而出現的塵埃。
屋裡正中間擺了張圓桌,林摮正坐在那裡翻看《爻易經》,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扯下一個書角來,擡頭正欲發怒,林屋則迎着他的目光,扛着季凡繞過圓桌,扔進裡間的床上。
林摮一口怒氣沒吐出去,又急忙收了回來,三兩步上前把住寸口脈。
也怪他恍惚了,那可是幾百年修為的黑蛟,就連林屋都挂了點小彩,遑論他這個靈根不佳、法力不高的弟子呢?他拿到《爻易經》過于興奮,竟忽略了他的傷勢。
蕭外月與阿九也緊跟其後。
阿九忙問,“他沒事吧?剛才在樓下突然暈倒了。”這可是‘護身符’之一。
蕭外月也是一臉急切。
林屋本想退出去,但眼神在屋内幾人臉上掃了一圈兒,總覺得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于是他退到圓桌邊,就着林摮翻看的地方繼續看,無奈他對天算曆術實在不感興趣,完全看不懂,這玩意兒也是湊巧得來的,反正他也用不上,順水推舟給了林摮。
林摮松口氣,“他沒事,隻是力竭,睡一覺就好了。”扭頭就看見林屋翻着《爻易經》,他若無其事地踱過去,蓋上了《爻易經》,收了起來,面上泰然。
林屋輕蔑地“嗤”了一聲,“誰稀得看。”
林摮倒了杯茶,推到林屋面前,“混元珠研究的怎麼樣?”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關系不言而喻,猛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林屋還有些不習慣,他将那茶杯反推到一邊,“我不喝茶,尤其不喝你遞的茶。”
林摮心道當我願意給你斟茶,“我最近重習林家推演命數的法子,順帶也幫人看相,我瞧着你臉色,火氣太大了些,喝茶降降火。”
林屋卻是起身,打算離去,“趕明兒我給你支個攤子,就在這鎮甸給人摸骨算命,不比你守着勉州那一屋子大大小小的陣法好?”言罷林屋跨過門檻,拂袖離開。
林摮也瞧不上他,自顧自地喝起茶來。蕭外月心下得出結論:歡喜冤家。這詞還是從阿九那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