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外月不知道這狐狸做了什麼手腳,他根本就動不了。或許同為鬼怪一類,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狐妖就站在他身後,說是緊貼也不為過。
那團黑煙終于說話,“三年來,第一次有人發現了揚州城的秘密。”聲音不算難聽,但極度不适。
若不是那黑煙在上空亂竄,林屋根本就注意不到它,顯然狐狸與黑煙沆瀣一氣,将整個揚州城都籠在這幻境中。
蕭外月在對方手裡,而且周圍環境也不熟,林摮不敢貿然動手,萬一連累了整個揚州城就麻煩了。
隻能循循善誘,“我有個問題想請教閣下,揚州城東連泰州,西接金陵,廣袤遼闊,你們是怎麼把整個揚州城都變成這樣的?”
黑煙預料到了林摮的問題,“你知道嗎,這世間最渺小的是人,最偉大的也是人,妖魔修煉想僞裝成人,天神也多為人所變,三界之中最繁盛的也是人間道,可偏偏隻有人自己不滿足,生出諸多貪念,讓我們有機可乘。”
林摮明白了,這狐狸利用人的貪欲,制造夢魇幻境,使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源源不斷地生出其他貪念,讓這些人的精魄都變成它的“養分”,但太多的人墜入夢魇,貪念彙集在一起,不能排解,就成了這黑煙,而這黑煙又能不斷擴大範圍,整個揚州城逐漸變成了人間夢魇,脫離了人間道,而陷入這夢魇幻境中的人,最終也會在夢中死去。
這樣看來他們之前見到的那些人,都是圓滿了心中願望,活在夢裡的人。
黑煙還在繼續,“你不是想要你師父的功力嗎?甚至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幫你實現,你看揚州城,人人臉上都挂着笑意,留在這裡多好,這才是你們口中的繁華盛世啊!”
林摮沒什麼表情,林屋倒是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原來這麼多年,他耿耿于懷的東西始終是這個?
換位想了一下,林屋也能理解,倘若他是林摮,滿門心法都傳授給一個躺在床上的廢人,況且那人還較自己後入師門,依他的脾氣,恐怕當時就會脫離師門。
林摮:“你錯了,欲望是不可能完全消解的,今日你以他人貪欲滿足自己,他日你也會成為别人的貪欲,人生有常,而世事無常,這貪欲便是那無常的一部分,”
“倘若……每個人都無欲無求了,何談六道呢,每個人都原地成佛,圓滿于自身。你如今誘惑揚州城外的人,吸食他們的貪欲,是因為你的夢魇已經無法滿足揚州城内的人了吧?”
黑煙有些發怒,導緻整個空間都有些不穩,林摮的話無疑是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人類的貪欲,從最初的愛、恨、情、仇,變成長生不老、修仙問道,狐狸靈力不夠,造出來的夢魇并不能滿足他們的奢望,很多人的欲望還沒喂飽它,便悄然死去,他不得不将旅人留在這裡。
林摮看向那隻雙瞳狐狸,“狐狸一族本就修行不易,你這種的實為罕見,此時回頭尚能脫身,你以為你隻需要吸□□魄,腌臜東西他會替你善後嗎?你以為是你利用了他,殊不知是他在利用你。”
雙瞳狐狸靈智不高,對他話中意思還是懵懵懂懂,但瞳孔中流露出的惡卻是平常,紅色的瞳孔在黑暗的環境下尤其亮,在雙瞳的的加持下更是兇光盡現。
黑煙并不怕林摮真能說動狐狸,林摮其實說的沒錯,它早以用狐狸想要修煉的貪念為它造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夢魇。
狐狸的手掐在蕭外月的頸後,林摮的話或未讓它改變看法,但必然對它造成了沖擊:它将貪念聚集在一起抛出去,誰又知道它自己是否也處于貪念之中呢?
狐狸思緒被擾亂,手上的勁就不穩,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給蕭外月施了什麼法術,他一切的感覺都是那麼的真實,像極了從林屋身上借法的那瞬間。
狐狸利爪嵌入皮肉的刺痛讓他不禁皺了眉。
林屋身形微微像前傾了幾分,并未傾瀉出更多的情緒,可那黑煙卻穩穩捕捉到,“真是奇怪,你一個驅魂師,怎麼如此擔心一個鬼魂呢?”
林屋神色不變,眼神淡淡滑過蕭外月,定在黑煙的身上,“你既然知道我是驅魂師,就應該知道驅魂師對鬼魂的态度,何況……”
黑煙怪笑一陣,“哈哈哈哈哈,何況……他還是佛骨啊!你也想要嗎?嗯……這鬼魂形态的佛骨好像沒什麼用啊?不過……”
黑煙飄到蕭外月身邊,環繞着蕭外月和狐狸。
在它靠近的瞬間,蕭外月感覺到陰冷無比,比三途河畔衆鬼哀嚎還要徹骨。
“不過,我用兵甲蟲給它造了一個身體,還是佛骨,想必沒有什麼問題吧。”黑煙的聲音像條冰涼、滑膩的蛇,一寸寸爬進蕭外月的耳朵裡。
林屋此刻終于知道它要幹什麼了,奪舍。
佛骨非同一般,即便成了鬼魂,但其中的神性不滅,可以外力鑄其肌骨,強行奪舍,但這佛骨也基本上算是廢了,其本體意志會被直接碾碎。
到時候,就沒有蕭外月這個人了。
既是奪舍……那麼,它們就不可能會傷害蕭外月。
林屋短暫思量一番,傳音入耳給林摮,‘我擒住那隻狐狸後,你要去擊碎它的内丹,内丹是制造夢魇的根源,然後再處理掉那黑煙。’
林摮還沒來得及問要如何擒住那狐狸,隻見林屋從噬魂囊中抽出一張弓,那弓通體金黃,伴有紅色火焰,搭上三支檀木箭,瞄準了雙瞳狐狸,亦或是說蕭外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