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外月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連林屋和林摮都找不到他的心頭血,這天地浩大,僅憑他自己,怎麼可能找得到那如水滴入海的心頭血呢?還有,
他如果找到了心頭血,閻羅秦廣肯定馬不停蹄地送他去投胎。真到那一天,他或許連告别的時間都沒有。
他已經喝過了孟婆湯、渡過了忘川河,前塵往事皆忘,這鬼魂之軀,在人間道偷來的這些時光,會不會随着他一同輪回轉世,然後成為來世的遺憾?
真應了那句話,若有來世,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有那麼一瞬間,蕭外月不想去找心頭血了,也不想什麼投胎了,就想站在這裡,淋這一場無法觸碰的雨。
“我、我……”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修煉,聽見沒有?”
林屋轉過身看他,蕭外月倉促地低下頭,腰間荷包熠熠生輝。
“你為什麼那麼希望我修煉?你覺得我是你的累贅?不想頌裳一樣,武功高強?”
林屋一愣,“跟頌裳有什麼關系?還有,你哪裡看出來他武功高強了?”
“他射中了你一箭。”
“那是、那是我疏忽了。”分明是你站在那裡,又流露出那樣的眼神,讓我無法心無旁骛。
林屋心弦一跳,“你這麼反常,不會是因為頌裳吧?”
蕭外月辯解,“我哪裡反常了?我沒有。”
林屋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走吧,林摮他們應該已經到了。”
于是蕭外月又跟了上去,七拐八拐,賴府的大門就在眼前。
林屋忽然說,“頌裳是我以前曆練時遇到的一隻豹妖,我看到他時,他正在跟一群狼鬥狠,身上千瘡百孔,他娘躺在一邊奄奄一息,我看他可憐,就伸手救了一把。”
蕭外月看他,“章莪山?”
“是的吧?我不記得了。”蕭外月無語,這可能就是人家對你定情的地方。
“我那時剛下山,師父的功法我還不能運用自如,也受了很重的傷,救了他之後就暈了過去。”
“師父讓我去找林摮,身上也自然揣了些信件,那豹妖偷偷看了,知道了我的身份,他挺聰明的,看我這麼年輕,就推算出了林屋門派的傳承。”
“養了幾天傷,恢複的差不多了我就走了。”
林屋想了想又說:“驅魂師很少與邪物作伴,他是我接觸的不多的幾隻妖物,這次來欽州,隻是覺得氣息有點熟悉,沒想到真的是他。”
“沒了?”蕭外月有點意外,聽林摮和季凡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在他這就這就幾句話?
“沒了,不然還有什麼?”林屋疑惑。
蕭外月胡亂地搖搖頭,“沒什麼,賴府到了。”他先走一步上了台階,林屋卻從後面拽住他,沒有看他的眼睛,“以後這些事情,我都會告訴你。同樣,你的事情也都要告訴我,包括林摮告訴你的。”
蕭外月點頭,他有點開心,林屋依舊信任他,一如他信任林屋。
林屋……應該是信任他的吧?
後面的門開了,季凡和阿九的腦袋伸出來,季凡用氣音問林屋,“你怎麼這麼墨迹?大人都到好久了。”
林屋側身進去,“走錯路了。”
蕭外月腳步一滑,哦對,他不是幫林摮去做事了嗎?
“蕭大哥,我就沒見過這麼、這麼冷清的喪事。”阿九又溜到蕭外月的身邊,他始終堅信,待在這裡是最安全的。
外面大雨磅礴,林摮把他們安排在了祠堂側邊的屋子,要想開棺驗屍,還要引走賴松濤。
蕭外月問:“一般喪事也就是三天吧?這不正常嗎?”
阿九搖頭,“像賴府這樣的大戶人家,更要講究喪事喜辦,以積累足夠多的香火,這樣來生就能投個好胎。”
現在這種情況明顯不對勁,他白天來的時候就感受到了。
此時幾人正在屋裡商量對策,醉倒的頌裳被扔在一旁的破草席上。
林摮指尖法力流轉,點燃了桌上的一根蠟燭,而蠟燭的光卻是紫色。
“放心,外面的人看不到。”林摮看了眼紫色的燭光,“我進來之前,在賴府周圍都布下了法陣,除了我們幾個,隻要有任何非人的東西出現,燭光就會變成普通的顔色。”
這一下午蓄起來的法力都用在了法陣上,他也祈求不要有什麼邪物出現,要不然真的隻能靠林屋了。
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賴府就是一個很尋常的宅子。
林屋透過紗窗,隔着雨幕看向祠堂,“引走他應該很容易,使個障眼法就行了,隻不過……我從未用過返魂,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你太小瞧賴松濤了……他這幾天沒有出過祠堂,是真的沒出來過,吃喝拉撒都在裡面解決,也不知道哪個道士跟他說的,賴常明下葬前,他必須寸步不離地守着,連他一向疼愛的二夫人揚言要上吊,他都沒出來。”
頌裳打着哈欠從草席上坐起來,“唔,這蠟燭還怪好看的……”
林摮面無表情,“你既然醒了,還讓我把你扛過來?”
頌裳笑嘻嘻,“對不住對不住,剛才醒,那酒不咋地……”
林摮不想看他,轉過身面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