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起的那刻,隔壁房子裡紫色燭光瞬間恢複如常,阿九的臉色也随之一變。
阿九慢慢将視線轉移到蕭外月臉上,動也不敢動。後者也盯着那燈,兩人都知道,他們開棺了。
外面雷聲大作,狂風透過紗窗,祠堂燭光搖曳,林屋起棺的那一刻,像是打開了某種封印一般。
頌裳難得嚴肅,像是在尋找什麼一樣在整個祠堂裡四處打量——他聞到了妖魅的味道,這味道在他最初進府時聞到過一次後,再也沒聞到過。
好一會兒才風止,祠堂恢複了片刻甯靜,幾人湊上去,看那棺中人。
賴常明長得并不差,得益于他爹在他小時候逼迫他學禮儀、正身法,因此即便他最後還是成長成了一個纨绔,但一眼也能看出他是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哥。
但是……面前栩栩如生的人,根本不像是死了三天的樣子。
賴常明穿戴整齊,安靜地躺在棺中,他面容清秀,很難想象他生前遊手好閑的樣子。
林摮問季凡,“這會不會是某種稀有、隐秘的存屍法子?”賴府是個大家族,尋個什麼使得肉身長年不腐的法子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季凡仔細端詳了一陣,随後搖頭,“應該不是,皇家也有很多儲存屍身的法子,但不管是什麼方法,都伴有一定的味道或明顯的特征,但他身上什麼都沒有,嘴裡也沒有含珠子之類的、棺材裡……”季凡四處望望,“也沒有符咒,确實有點奇怪。”
林屋已經開始施法,“猜那麼多幹什麼?直接看吧!”
“拜青燈古佛,聆聖人教誨,渡人間遊魂,返童子之真。”林屋默念咒語,再睜眼時,雙瞳變成了金黃色,他右手掐了一個訣,空氣中金光四溢,林摮居然從他身上看到一點蕭外月的味道。
“返魂”正在施展,一片片破碎的場景正在形成,那是賴常明長卧病榻的日子,裡面還有頌裳,隻不過都是之前的景象。
林屋也是第一次用返魂,在時間上還沒辦法完全把握好,頗看了一陣才到賴常明死前。
那就是一個尋常的日子。
畫面中是一個恬靜的丫鬟和頌裳,賴松濤正用帕子給賴常明擦身子。
站在祠堂裡的頌裳道:“對,就是這天,我記得這個丫鬟。”
稍許,丫鬟恭敬地垂頭舉着藥碗,賴松濤一聲驚呼,丫鬟也看去,尖叫聲起,頌裳這才懶洋洋地擡頭看去……
祠堂上的幾人面色複雜,那賴松濤後背,确實有張女人的臉,十分精緻漂亮。
但是,看那丫鬟的反應,雖然尖叫恐慌,但并不像是會被吓死的模樣,驚懼之下居然還不忘問賴松濤要不要叫人。
聯想頌裳之前說的話,這丫鬟的死因怕不是吓死這麼簡單。
林摮現在在想一個人,那個賴府的二夫人,究竟是什麼人?頌裳之前在客棧說了一半,說到美人紙,說那些人都死了,想到賴常明背後的人臉,估計跟這些當美人紙的姑娘脫不開關系。
林摮還在思索,那邊的林屋已經等不及了,他該做的事情已經做了,迫不及待地封棺,然後往門口的方向走去,棺蓋的那瞬間,蕭外月跟阿九面前的燭光也變成了紫色。
季凡問:“你幹什麼前去?”
“離開這裡啊,我還能幹什麼?”林屋反問。
“你就這麼走了?他怎麼死的還沒弄清楚呢?”季凡不理解,這年頭還有幹活幹一半的。
林屋攤手,“這是你們的事情,跟我沒有關系,我隻是因為、順手幫了一把而已。”
季凡也學聰明了,說動這個人,關鍵在于那屋的那個人,考慮到頌裳在場,季凡本想傳音入耳,但是他一點法力也沒有了,于是說:“大人,我記得,我們在勉州還有一些事情沒處理吧?這邊的事情解決不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回去。”
他說這話時沖着林屋,顯然是在暗示什麼。
頌裳莫名其妙,有些聽不懂,也感覺到林屋怪怪的。
林屋果然停下腳步,眼神淬毒一般看向季凡,後者抱着息鳴劍,優哉遊哉地地看向棺材。
他透過紗窗看向隔壁的屋子,紫色的光布滿紗窗,那裡坐着十分重要的人。
“蕭、蕭大哥,你有感覺到什麼嗎?”阿九仍不敢動彈,輕聲問。
蕭外月還算鎮靜,搖搖頭,“你說林摮這個蠟燭會不會壞了?”
阿九雖然對林摮敬而遠之,但對林摮的能力還是有所認知的,“怎麼會,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外面雨勢漸小,已然要到了初更,阿九如坐針氈,“蕭大哥,反正他們就在隔壁,我們去找他們吧?”
蕭外月沒有說話,面色陡然一變。
有一股寒氣順着尾椎骨寸寸向上,攀上他的肩膀,最後停在耳廓,呵氣如蘭,“我以為,你們是趁陰氣重,跑進來的野鬼,沒想到,你們跟那幾個驅魂師是一夥的?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