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煙站起來,紅色的衣裙拂過圓凳,她慢慢走到林屋的身側,正站在蕭外月的面前,這是自花滿樓那個花魁後,第二次有個陌生人直直地看向他眼底。
林屋就要起身,卻被绾煙一把按住,他很少被人這麼直接的觸碰,一瞬間他甚至是想掀飛绾煙,然後拔地而起。
绾煙微微俯身,聲音如同那晚的女鬼一般,“你考慮考慮,于你、于我……于他,百利無一害。”
她搭在林屋肩膀上的手如同寒冰,寒氣寸寸下沉,直至髒腑。
“看樣子有人來找你了,林屋,好好想想我說的,好走不送。”言罷绾煙轉身,那紅衣老虎精上前一步,仿佛林屋不走,下一刻她就要動手。
很快芍花園門口傳來一陣喧嘩,林屋聽出那是頌裳的聲音,知道林摮他們此時就在外面,他并未做什麼糾纏,帶着蕭外月便離開了,肩膀被绾煙摸過的地方僵硬無比。
不過……他好像知道“绾煙”是個什麼東西了。
“蠱?怎麼可能?”頌裳一臉詫異。
受不了頌裳的絮絮叨叨,出芍花園碰面後,就一直嚷嚷着要回去,彼時他們正在往頌裳的老窩走,隻有待在那裡,頌裳才能安心一點。
林屋:“她本人并沒有法力,一個凡人又能握住妖精什麼把柄呢?那老虎精雙眼無神,聽她擺布,很有可能被她下了蠱。況且……她方才接近我時,我沒有感覺到活人的氣息。”
說到此處,蕭外月也反應過來,剛才绾煙一個活人站在他面前,他反而覺得陰氣更重些了。
季凡碰碰頌裳的胳膊,“哎,你在賴府待這麼久,就沒懷疑過那個二夫人?”
頌裳擺擺手,“你以為芍花園是今天不讓進嗎?除了她身邊那幾個丫鬟,沒人能随意出入,連賴松濤都不行。我又一直待在廚房,對她沒興趣。”
現在知道他身邊、不是,賴府居然有個老虎精,這賴府已經待不得了,他得跟緊阿摮。
“不過……”頌裳摸着下巴,“她好像确實跟府上所有人都交往不深……哎呀,”頌裳驟然反應過來,“不會賴松濤也是被她蠱惑了吧,才把她弄到府上來?”
沒有人搭理他,林摮想着林屋的話,“按你這麼說,這個二夫人很有可能真的不是人,但她又沒有親自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看了她的命盤,你若插手,有損功德,但她今天這番話,顯然不想與你為敵。”
阿九歪着腦袋,“難不成……她就是想安安靜靜地待在賴府裡,養一群姑娘,然後殺掉?為什麼啊?”阿九實在想不明白。
季凡又看向頌裳,“你什麼都不知道嗎?绾煙養那麼多姑娘幹什麼?聽你之前的意思,她隻要處子之身的姑娘,然後才會把這些姑娘給賴常明,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麼……”
他明明是問頌裳,卻說着說着自問自答。
頌裳摸着下巴,“難道……”他皺眉看向林摮,“阿摮,你家精通奇門遁甲,你知道有一種人,叫蠱童嗎?”
林摮思緒被突然打斷,深吸一口氣,“我并不知道奇門遁甲和蠱之間有什麼關系。”
頌裳不理他,自顧自說着,“傳說蠱童,他們天生殘疾,智力低下,從小便以各種毒蟲蛇鼠喂養,并且在他們身體裡種下各種各樣的蠱,直到他們的身體能夠适應所有的毒物,成為百毒不侵之體……”
季凡聽着,“然後呢,有什麼用啊?”
頌裳:“蠱童能百毒不侵,也能傳播百毒,煉制蠱童的人一般都通過這種方式操控他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比如說毒人啦、殺人啦……但要想保證蠱童不朽、不腐,好像是需要處子之血喂養……”
林摮疑惑,“你又是從哪知道這些的?”
頌裳抛給他一個眼神,“阿摮啊,我跟你可不一樣,你是那深閨裡養大的小貴人,我可是在江湖裡摸爬滾打出來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啦,你要想知道,我以後講給你聽~”
蕭外月跟在後面,看着林摮的背影就知道對方有多火大。
他悄悄問身邊的季凡,“他……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季凡給出了判斷,“大概是我家大人舍身救他的時候吧。”
林摮耳朵很靈,“誰舍身救他了?”頗有一番惱羞成怒的味道。
季凡做了個閉嘴的手勢,不再說話。
走着走着,幾人發現,這并不是他們來時的路。
正在他們環顧四周時,阿九不知道觸發了什麼機關,一陣天崩地陷,土地翻滾,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林屋擋住蕭外月,頌裳抓緊林摮,季凡站在阿九身前,他們警惕地看着周圍。
自賴常明死後,賴府一片兵荒馬亂,府裡的丫鬟小厮開始偷懶,原本日日打掃的院子此刻一片枯葉,新葉蓋住舊葉,地面的震蕩散發出一陣陣腐敗的味道,沒有人發現,被掩藏在下面枯黃的樹葉,正在慢慢泛綠。
阿九心裡忐忑,“我、我沒幹什麼啊……”
不一會兒,一顆巨大的佛頭自幾人面前慢慢升起,泥土一點一點從佛頭上滑落,佛頭含笑,慈悲的看向幾人。
等一整個佛頭完全露出來時,地面終于停止震動。
佛頭散發着淡淡的金光,已經有不少的人聞聲而來,幾個丫鬟小厮在牆角處探頭探腦,竊竊私語。
林屋幾人離它最近,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佛頭的眼睛,佛祖悲天憫人,隻是這樣看着便内心甯靜。
林摮皺着眉,“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