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屋自下而上地看着他,随後捂着胸口掙紮地站起來,将蕭外月拉至身後,“你是誰?”
他放下行禮的手,“仇然見過大人。”
林屋抹了嘴角的鮮血,“我不認識你,但我已經記住你了。”
仇然的眼神似乎十分悠遠,唯有方才那一刻,他才從面前這個氣質完全不同的陌生人身上,看到四百年前大人的影子。
蕭外月扶着林屋轉身要走,身後仇然開口,“大人真的不記得我了嗎?那四百年前的事情呢?你也都忘了?”
林屋腳步一頓,“什麼意思?”
仇然看着他迷茫的臉,聲音裡都是遺憾,“四百年前,你帶領我們與神界宣戰,最後神界派出雷澤大神,我們都以為,你死在了十萬雷劫裡。”
短短幾句話猶如平地一聲雷,四百年前?神魔大戰?十萬雷劫?
仇然看了一眼蕭外月,那貪婪的眼神裡滿是不懷好意,“大人,你肯定能帶領魔界,重回輝煌。”
林屋拿過蕭外月手上的桃木劍,劍尖自仇然的臉頰滑向咽喉,“别讓我再看見你。”
頌裳化作原形窩在季凡懷裡,蕭外月攙着林屋,轉身快速地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他們沒有停留,幾人心思各異地往林府趕。
——
秦廣心如死灰般從朝會殿退出來,玉帝讓他回閻羅殿候着,若有消息再傳喚他。秦廣已經不抱希望,回閻羅殿後,就可以直接等死了。
想這六界光華,秦廣連一半都沒有享受到,此刻連朝會殿外漂泊的雲朵都覺得流光溢彩,再看一眼少司命,對方臉色好不到哪去,但相比他來說,苟住一條命還是可以的。
再埋怨對方已毫無意義,秦廣陡然生出一股悲壯,他當判官上百年,竟連臨終遺言都不知道要送給誰,他看似掌握生死大事,實則孤苦伶仃,腦子裡轉了一圈兒閻羅殿的人和物,連渡船的艄公都想到了,最後定格在黑白無常身上。
秦廣深深歎氣,死期将至,似乎一切都沒那麼重要,黑白無常的罪也可煙消雲散,回去就把他們放了吧,還能趕在新任判官上任前投胎。
眼看南天門近在眼前,秦廣看向身邊的好友,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少司命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老哥啊,這以後……有緣再見吧。”
秦廣一口氣沒出來,嗆得個天昏地暗。
可誰知還沒走出南天門,一道驚雷閃過,遠處一天将匆匆過來,恭敬地請他們回朝會殿。
少司命和秦廣一頭霧水,即便暴露了也不會這麼早吧?
朝會殿上依舊嚴肅,唯有去而又返的雷澤大神格外沉重。
青華大帝簡單說了事情,爆炸性消息将秦廣和少司命轟的外焦裡嫩。
雷澤大神根據秦廣給的地址去了勉州,可還未接近勉州,就在勉州上方感受到了那股熟悉而又強大的魔息,雖然還未見到全貌,但雷澤大神十分肯定,這就四百年的那個魔頭,分毫不差。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能扛過十萬雷劫,如此心性,若是走上正道,與佛無異。
雷澤大神自知失職,在玉帝面前立下重誓,勢要親自取了那魔頭性命,以雪前恥。
玉帝沒說什麼,對于雷澤大神,他還是有三分忌憚的,見對方态度良好,他直說讓雷澤大神看着辦,切莫出現四百年前那樣的混亂。
臨走前看了眼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兩個小神,大手一揮給每人連升三個神級,秦廣跪下謝恩,險些将玉白石階磕出洞。
大起大落之下,他早已忘了還在無量地獄裡嗷嗷待哺的黑白無常。
二人并肩回去,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命運就如雲泥之别。
心情不再沉重,就連腳步都輕快了些。他們碰巧與青華大帝同路,秦廣鬥膽問了心中的疑問,“敢問大帝,四百年前……發生了何事?”
這短短幾日,兩次來往九重天,一次小小的魔息竟然引起軒然大波,然而滄海桑田,即便是天神,也不能随意窺探過往的瞬間。
人人談起四百年前皆是一臉沉重,那書面上記載的寥寥幾筆根本滿足不了秦廣的遐想。
大帝腳步一滞,繼而繼續向前,“你不知道?”
秦廣實話實說,“小神那時才剛剛當上判官。”
大帝看着雲起雲落,“一場千年難遇的神魔之戰,天地滋養出的魔種将四散的魔界妖物聚集起來,為避免其繼續壯大,雷澤大神布下十萬雷劫,他們在忘川河畔撕開了巨大的口子,釋放出阿鼻地獄的無盡妖魔,輪回秩序被擾亂,六界陷入混亂,無數天神殒命其中。”
秦廣表情呆呆的,要想成為一個天神有多難他自然知道,天神能力有多強大他也知道,他沒法想象那場戰争的慘烈,無數天神殒命……
大帝沒再說話,秦廣忍不住詢問,“後來呢?”
他們正好走出南天門,南天門外有長達數百米長的棧橋,走過棧橋,就是連接天上人間的通道,所有天神均從此處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