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外月瞪了那小孩兒一眼，後者極為無辜，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他，眼神清澈，帶着獨有的孩童天真，月光勾勒出他臉上的絨毛，純淨無比。

蕭外月就這麼被看的沒脾氣。

他走進後院，沒好氣地說，“進來吧，剛才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小孩兒于是推開門，拖着長長的衣服走了進來。

圓月騎在院牆之上，月華如水般傾瀉而下，小孩穿着寶藍色長服，擡起稚嫩的臉望向院子裡的人。

蕭管家在蕭樓身後掃視着這個陌生小孩兒，偶爾還将眼神遞到蕭外月身上，“這誰啊？”

奈何蕭外月眼觀鼻、鼻觀心，全當沒看見。

蕭樓也愣了會兒，被那小孩兒看得滿腔怒火消了一半兒。

“你、你這是把誰家小孩兒拐來了？”蕭樓質問道。

蕭外月眼珠一轉，張口就來，“他？他是我的私生子。”他規規矩矩地站着，神色誠懇，竟一點兒都不像騙人的。

小孩兒也十分上道，怯生生地叫了句“爹”。

蕭樓霎時胸口一滞，左手不停揉着太陽穴，轉念又回過神來，他自己的兒子還不清楚，連女人都不碰，哪裡來的兒子，“胡說八道！”

蕭外月不解釋，也不頂嘴，就那麼站着。

蕭樓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歎口氣，“明天再說，滾回去睡！”言罷一甩袖子走了。

蕭管家看着老爺的身影消失在牆角後，忙湊上來，“少爺怎麼回來的這麼晚？還有這小孩兒，到底是誰啊？”

蕭外月伸個懶腰，“他交給你了，蕭伯，我去睡了。”

他往前走一步，感覺腰間被什麼力量拽着，低頭看是小孩兒的手。

他實在困極，拍了拍對方的手，“放心吧，在這裡沒人帶你走，我也不會報官，你跟他去洗個澡，今晚……就睡在我别院小屋吧。”

小孩兒于是放開手，目送蕭外月離開。

蕭府很多年沒出現過這麼半大的孩子了，雖然蕭管家還不知道他的來曆，但不影響他很喜歡這小孩兒，“那，你跟我去洗個澡吧？安心，我家老爺也是朝廷命官，你在這很安全。”

眼看他還是盯着少爺離開的方向，蕭管家道：“這樣，你稍微洗漱一下我就帶你去找少爺，好不好？少爺他不喜歡髒兮兮的人。”

那小孩兒終于轉眼看他，蕭管家自認為投上來了一個慈祥、和藹的笑。

可對上小孩兒的眼神，他的笑僵硬在眼眶裡。

月光下他的臉很白，漆黑的瞳仁裡沒有什麼情緒，麻木地看着蕭管家。

七月末的天氣裡，他反而出了一身冷汗。

小孩兒率先移走目光，沉默地向前走去。

蕭管家搖搖頭，隻道月色清涼，他晃了眼。

沐浴後，蕭管家給他找了身合适的袍子，指了指蕭外月别院的方向就去睡了，他年事已高，挺到現在已是不易。

小孩兒走到别院小屋門口，揮了揮手，那門砰地打開，木闆撞到牆上又彈了回來，他進去轉了一圈兒，打了個響指，房間蠟燭應聲而亮，一個櫃子，一張床，兩個闆凳，再無其他。

他在床上躺了躺，發現并不怎麼舒服，又朝門外望去，對面木門緊閉，那是蕭外月睡覺的地方。

燭光乘着風聲搖曳，他的影子在牆上細細一條，他在床上坐了會兒，揮手滅了蠟燭，往蕭外月的房間走去。

他推了推門，門嘎吱叫了兩聲，還是紋絲不動——被人從裡面鎖住了。

他擡頭看着面前的門，模樣不像方才那麼幼稚，側臉隐隐有着成人的輪廓，心中腹诽，不是困死了麼，還順手鎖了門……

掌上蓄力，離門堪堪一寸的距離又停住，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又繞到後面的窗戶去。

窗戶并未關攏，留着一絲縫。

沉悶的夏夜在此刻終于迎來一絲清涼，屋内屋外的溫差掀起了一股小小的風，小孩兒順着窗戶縫兒往裡看，發現蕭外月并未睡在床上，而是睡在窗下的榻上。

他夜間視力極好，又有月光的加持，在窗戶縫下将蕭外月看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