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外月心中警鈴大作,他瞪着一雙眼睛使勁兒去看林屋。
他彎着腰,一張線條分明的清瘦的臉映在蕭外月眼裡,明淨的前額上漾着碎發,一雙像星辰般的眼睛在閃耀,溫厚的目光落在他臉上,鼻梁挺拔秀長,嘴角向上挑起,好像天生都在笑。
蕭外月鯉魚打挺,一頭從地上翻起來,用扇子拼命扇着臉上冒出來的冷汗,“我怎麼能輸給林弄海?!笑話!”
說着就跟打了雞血一般往上爬,林屋看着他的背影,臉上仍挂着笑意,但在心底歎了口氣。
天星閣從遠處看着不高,但實際往上爬的時候才知道難如登天,蕭外月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即便林屋說‘背他上來’的話仍炸在他頭皮上,他也實在是爬不動了。
可他看林屋的架勢,分明是登頂不可。
對方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始終保持着三兩台階的樣子,氣定神閑,蕭外月當自己是一頭被無形鞭子抽打的牛。
這次他說什麼都走不動了,連勸說林屋就在此處觀星的力氣都沒有。
林弄海已經帶着斷水登上了頂,還燃放了登閣人獨有的煙花,煙花絢爛,照亮了半邊城,天星閣下的歡呼聲似乎順風傳到了蕭外月耳朵裡。
他撇撇嘴,十分不服氣,但也沒辦法。
林屋手搭在欄杆上,漫不經心地斜了他一眼,體貼入微地說,“累了嗎?這可怎麼辦,林弄海說是準備了好久在閣頂上等你呢。”
蕭外月放空自己,“讓他自己喝去吧,我就在這看隕星雨,我不上去了,打死我也不上去了,我上去了還得自己爬下來,不去了。”
林屋誘惑他,“真的不上去了?可惜了,這隕星雨可是百年難得一見,頂上的風光才是最好。”
見對方沒有反應,林屋坐到他身邊,“我可是一定要上去的,你真不去了?”
蕭外月搖搖頭,态度堅決,眼睛都不願再睜開。
良久,蕭外月聽不到身邊人的聲音,正欲睜開眼,随即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林屋已經将他托在了背上。
蕭外月掙紮,“你、你幹什麼!成何體統,快放我下來!”
“要體統幹什麼?這兒又沒别人,你别動,時辰快到了,快些登頂才對。”
“放心,要登頂時我把你放下來,保證不會讓林弄海笑話,行吧?”
蕭外月側眼看他,“你還考慮的怪周全的。”
“好啦,不要動了,你看外面,我們快到了。”
蕭外月轉過頭,萬家燈火輝煌,勉州城盡收眼底。
堅實的城牆随山勢逶迤綿延,盤旋在崇山峻嶺中,每隔一段距離便有通明的火盆,勾勒出了整個勉州的輪廓。
他在勉州生活了二十餘年,還從未看過這個角度的勉州,一時間都忘記自己趴在某人的背上。
林屋又上了一層。
他步伐沉穩,背着一個大男人也絲毫不見他氣喘籲籲,蕭外月暗暗使勁,要是林屋摔個大馬趴,他定會笑得直不起腰。
但這個人絲毫不受影響,依舊走的穩穩當當,蕭外月反而折騰累了,身上汗一幹,冷風一吹,他縮了縮脖子,竟趴在林屋背上睡着了。
夜風有些冷,他抱着林屋肩膀的手緊了緊。
蕭外月的手正好捂在林屋胸口上,燙得他心髒那處發麻。
蕭外月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已經很厲害了,作為一個從未修煉過、隻會些簡單拳腳功夫的人,能爬到這裡,已然不易,離登頂隻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距離。
可惜,林屋差一點就背不到他。
察覺到背上的人睡着,林屋走的越來越慢,他甚至停在了陰影處,細細感受蕭外月呼吸的起伏,好像又回到了竹屋裡的那段時光。
可是時間不等人,隕星雨就要來了。
他拍了拍背上人的腿,“醒醒,要到了。”
蕭外月在夢中悶哼一聲,嘟囔,“怎麼這麼快……”
他趴在林屋背上伸了個懶腰,這個動作極考驗林屋的腰力,他瞬間覺得自己像是背了塊僵硬而沉重的闆磚。
蕭外月拍拍林屋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和頭發,優哉遊哉地登上最後一層。
還未走進,便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對話,是斷水的聲音。
“喂,你、你打算成親嗎?”那聲音中有些扭捏。
蕭外月腳步一頓,伸手拉住了身邊的林屋,食指貼在嘴唇上,比了個“噓”的手勢。
頂樓上的煙花還在綻放,林弄海沒聽清,“你說啥?”
斷水換了話題,“隕星雨什麼時候來啊?”
林弄海掐掐手指,“快了。”他往身後漆黑的樓梯上看了一眼,“他倆怎麼還沒上來,錯過了可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