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弄海看着他的眼睛,想到半月前。
蕭外月知道了稱骨錢的真相,拜托了他一件事。
“我與林屋之間,隻能活一個,林兄,你知道我的意思,大抵以命換命。”
蕭外月苦笑一下,“我已無父無母,而你用了稱骨錢,必然沒有好結局,那麼我失去了我的摯友,如若林屋也死了,我也沒了摯愛。”
“至親,摯友,摯愛,如若這世間隻剩我一個,我大抵很難再活下去。”
“既然如此,就用這條凡人命,去鬥一鬥那天道。”蕭外月眼中散發出少有的色彩,嘴唇含笑。
上一次林弄海見到這樣的蕭外月,還是在他們出塞的時候。
想着他也松了一口氣,垮下肩膀,“去他的天道。”
兩人相視一笑,他們雖相識時間不長,但也并肩度過了太多重要時刻。
就連對方的死亡,或許都能親眼目睹。
林弄海收起回憶,眼眶泛紅,沖蕭外月點點頭,“我在這兒。”短短幾字,千斤重。
空中驚雷劈下,正中林屋,到底隻是一把普通的劍,雖有林屋魔氣滋養,也比不過神兵利劍,那劍被雷劈中,斷成兩截,躺在林屋腳邊,但這絲毫未摧滅林屋身上的魔氣,反而将他體内隐藏的弑殺給勾了出來。
他眼中隻看得到雷澤大神,沖天的魔氣向上翻湧。
蕭外月隐隐覺得難受,像是胸口壓了大石,再看林弄海,他也臉色鐵青。
他倆畢竟沒有法力,若不是與林屋久待,再加上他們身份特殊,恐怕現在已經死了。
雷澤大神有些訝異,他聽說過魔種的強大,但沒想到他在十萬雷劫之下還能堅持這麼久。
他身後的天兵天将已盡數下場,妖魔像是跳蚤一樣圍攻他們,屍橫遍野,白雲也染上血色。
奉鸢不得不奮起反抗,很快大家就意識到,這不是一場普通的熱鬧,而是玩命的戰争。
有一個小妖倒在地上,看樣子是株草,他臉上濺了鮮血,眼中含淚,奉鸢站在他面前,看他一步步往後退,面上驚懼,連連搖頭。
她動了恻隐之心,收起手上的法力,秀眉蹙起,有些猶豫地放下手。
突然身後一響,一杆槍直插奉鸢心髒,奉鸢愣神之際低頭看,而面前的草妖奮起,拉住那杆槍的槍頭,活生生從她身體裡扯了出來。
那槍上沾着魔氣,身體被捅了一個大窟窿,她的靈力不斷外洩。
無數聞到味道的小妖跳上來,發洩般撕咬她的身體,天神誅殺妖魔,妖魔亦可殺神。
有天神看到了她,欲向她伸出手,可看到她身邊越湧越多的妖魔,幾番猶豫,還是轉身離開。
奉鸢伸出手,張了張嘴,在撕心裂肺的痛苦裡閉上了眼睛。
一滴淚劃過臉龐,淚中印出青華大帝的背影。
妖魔成群結隊,專挑落單的天兵天将,它們不僅殺神,還用魔界獨特的功法轉化那些低階天兵,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這才終于慌了神。
仇然喘着粗氣,看着人數明顯大于天神道的妖魔大軍,振臂一呼,“過往,他人均視我為孽畜,今日,我偏要做人上人!”
妖魔得到他的号召,又有魔種林屋在前,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般,遇神斬神。
——
無數天雷劈下,一方天地亮如白晝,林屋每一寸肌膚都忍受着巨大痛苦,蕭外月恍惚嗅到皮肉焦糊的味道,他心中痛苦萬分,天神誅殺魔種,凡人退無可退,十萬天雷傾瀉而出,要的隻是一個人的命。
蕭外月覺得身體很熱,他捂住胸口,完全沒有注意到身上散發出淡黃色的光。
耀眼的白光終于消失,林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蕭外月與林弄海屏住呼吸,在強光的刺激下搜尋林屋的身影,林屋終于堅持不住,徑直往後倒去。
蕭外月撲了上去,一把将林屋抱在懷裡,他全身皮膚潰爛,黑衣燒焦,斑斑點點地貼在身體上,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血,某種駭人的血色消失,他又變回了平常的林屋。
蕭外月碰都不敢碰他,隻是看着他一遍搖頭,一遍落淚。
雷澤大神擡眼掃了一眼周遭,“哼,蛇鼠也妄想見光。”他手上燃起雷電之光,頃刻妖魔死傷一片。
而後将目光射向林屋,卻正好迎上蕭外月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憤恨、不滿,不屈于命運的鬥志。
而蕭外月隻見到他冰冷近乎無情的眼,仿佛世間萬物的波動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雷澤大神開口,“我念你是一屆凡人,又被魔種蒙騙,你且讓開,我放你和那個天師一條生路。”
蕭外月心中隻有不甘,林屋在他懷裡奄奄一息,他緊緊握住林屋的手,一陣金光忽然從他身體裡迸出。
那是佛法“破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