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她誠實道。
他的嗓音變得輕靈起來,軟軟的,歡喜起來,“我繡了好久,拆了好幾次,總覺得哪裡不滿意,如今才繡好,姐姐喜歡就好。”
“如今很晚了,還不打算睡覺嗎?”
這句話就像是一盆涼水,直接讓他的情緒變得冷靜起來。
徐韫盯着她的臉,她似乎從來沒有情緒很起伏的時候,那張臉上總是面無表情,沒有很高興,也沒有很疲倦。
人的第一外表總是很唬人的,咋一看她就是溫潤清雅的君子,實際卻冷漠薄情。
即便待了三個月,也隻讓她對自己耐心起來。
“姐姐是在趕我走嗎?”他的眉眼肉眼可見委屈起來,漆黑的眸中一下就覆着了一層薄霧,眼尾泛紅起來。
“隻是很晚了,太晚你可能睡不着。”
“可姐姐也還在這裡看書。”他抿唇,“我那裡好安靜,不敢睡。”
他瞄了她一眼,輕咬着下唇,躊躇道,“我可以跟姐姐睡一晚嗎?跟之前一樣。”
半晌她都沒有說話,狹長的眸中打量着他,徐韫垂眸不敢看她,白皙的手指抓着外袍,微微屈起。
駱荀一沉靜的注視他,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好。”
之前他鬧過一次,駱荀便去買了一張小床放在屋内,後面也的的确确用過幾次。
可對于男子而言,這種并不是什麼可以遷就的答應,男子七歲過後,便要自己一個人睡。
可他看上去的确害怕,連臉色都發白,兩相為難之下,隻能告誡他不要跟别人說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他總有很多理由。
他的确有點小聰明,這種聰明讓人一眼便能看出,故作柔弱可憐,實則傲慢喜歡戲耍别人,比如吳群。
但都在可接受範圍内,也沒有必要挑明,免得出現什麼意外。
見她答應下來,他眼眸微闊,睫毛微微顫抖着。
碳火發出微弱的爆鳴聲和沙沙聲,空氣變得安靜下來。
燭火微微搖曳着,蠟燭靜靜燃燒,她又恢複了之前的行為。
剛剛還有活力的他變得萎靡起來,接着,他往床榻上走去。
他取下身上披着的外袍,熟稔地鑽進了被褥裡。
她頓了頓,餘光注意着那邊的動靜,随即低眸注視着桌子上的香囊。
珍珠趴着,也跟着打了一個哈欠,把自己的窩叼過來,也跟着睡起來。
一切都非常安靜。
駱荀一合上書,從櫃子裡取出被褥放在榻上,側身便看見床上的人已經沉睡了過去,呼吸綿長。
被褥包裹着他,隻露出腦袋,發絲披散在枕頭上,面容溫軟。
咋一看,他是如此的乖順。
他第一次睡在這裡可不是這樣,輾轉反側,整個人都在冒刺,好像她是他仇人一樣。
緊接着,蠟燭被吹滅。
一夜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雪将地上鋪滿。
院外的杏花樹一夜間全部開了花,階平庭滿白皚皚。
大雪飄零,碎瓊亂玉,像柳絮,像鵝毛。
開門的聲音很小,駱荀一推門出去,随意披着外袍。
打開門的一瞬間,珍珠就已經出現在外面的雪地上。
她的目光很快被院外的杏樹所吸引,擡腳走過去,折了一根樹枝下來。
白色的小花密密麻麻地遍布在細細的樹枝上,松軟的雪也覆蓋了樹枝。
屋内的人依舊熟睡着,外面發生的事情,他全然不知。
她原路返回,去了廚房燒水,又點燃了火盆,劈裡啪啦的。
駱荀一儲存了足夠的柴火和碳火,地窖裡全部都是買好的食物。
大門敞開着,大風夾雜雨雪飄進來,将屋内的暖氣搶奪一空,随後再傲慢急哄哄地離去。
珍珠在院子裡先是胡亂瞎跑了一通,進屋後甩着身子,雪白的毛發上已經沾染了濕意。
對于小時候的可愛,長大的珍珠與其截然相反。
珍珠長不高,身子長,毛發潦草,喜歡挑釁其他的狗,粗粗一看還有些猥瑣。
這跟駱荀一想象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起碼護主有些勉強。
珍珠挑釁多了,就有狗結伴來教訓它,有一次她不注意,它就瘸了。
第一次還有些疑惑,在這第二天,它的後腳也跟着瘸了。
她隻能在晚上把它關進屋子裡,不讓它出去亂跑。
屋内。
床榻上的徐韫幾乎都埋在了被褥裡面,露出頭發出來。
他把被褥微微往下壓,這才發現隻有他一個人。
空氣莫名變得涼爽起來,含着冷意。
他撐着手坐起來,淩亂的發絲披散在肩上,漂亮的眼睛裡此刻軟綿綿的,領口透着白皙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