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辛棠聞聲睜眼,笑道:“讓我猜猜,世子是不是留下那隻狐狸了?”
“嗯!世子妃料事如神!”
“不是我料事如神,是你都寫在臉上了呢。”虞辛棠戲谑道。
其實起初她心裡也沒有把握。昨日扶搖向她禀報,說秦遊章晌午醒後,不悅地讓她叫外頭的丫鬟小厮别吹笛子,接連吹了幾日,他聽得心煩。
明知主子歇息,哪有不要命的下人會發出動靜?
這分明是他出現了幻聽的症狀。
打聽後得知,秦遊章曾經也出現過這種情況,是在他擅自斷藥後,王妃為了喂藥無可奈何采取了暴力,不料此舉加劇了他的病情,趁衆人不備他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這事後,王妃徹底妥協,撤走了聆風院所有眼線,别說是暴力威逼了,連話都不敢說重了。
虞辛棠讓扶搖盡快告知王爺王妃,又命身手較好的彩練暗中觀察,發現秦遊章的藥被他倒進了池塘裡。
這次來勸說他的人是王爺,人高馬大的中年男人哭成個淚人。
走時,王爺對虞辛棠道:“是本王和王妃害了章兒,在那隻白狐沒死前,他是多麼伶俐開朗的孩子啊。”
白狐?
恐怕是導緻秦遊章抑郁的一個成因,而扶搖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
虞辛棠在屋裡來回踱步,猝然停下,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了起來。
或許,她想到了入夢術最佳的用法。
*
很快,王妃廖清便派人叫虞辛棠過去一趟。
她剛到門口,一隻修長的腿正巧邁了出來,随後走出一膚白如瓷,矜貴淡漠的少年,他不經意瞥了一眼她,漆黑的眼珠轉動,眉梢眼尾自帶淩厲。
不知怎的,那視線令她有些局促,怔愣在了原地。
少年目視前方、面無表情的與她擦肩而過。
月白與淺綠色衣袖相觸,又分離。
她情不自禁回首,隻看到他完美的下颌線一閃而過,之後那道寬肩窄腰的背影漸行漸遠。
“王妃不是說要重罰二公子和他的侍從嗎?怎這兩人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彩練抱怨道。
虞辛棠聳了聳肩。
秦君澤可不是說罰就能罰的人,她懷疑上次的杖刑是他人生第一次挨揍,那時他剛來這個世界,毫無準備,加之這裡的人還會武功,屬實是天時地利人和。有生之年恐再難看到他挨揍了。
進屋後。
虞辛棠屈膝,“辛棠拜見王妃。”
立在窗邊沉思的廖清回過神來,她帶着微笑扶起虞辛棠,“辛棠,我都聽說了,為娘要感激你。”
“我隻是見世子養病乏味孤寂,差人送了隻寵物來,并沒有做什麼的。”
廖清沉默了會兒,道:“當年是我魔怔了,白狐不僅是章兒的心病,亦是我的心病。辛棠,我欠你一份恩情。”
虞辛棠低頭道:“王妃實在是言重了。”
一雙溫暖的手落到她肩上,她意外地擡眼,對上了一雙柔和的眼睛。
她兀地發現,不僅夢裡健康淘氣的小公子,變成了病弱消沉的世子,連冷硬霸道的王妃也變成了一個膽怯懊悔的母親。
當初脾氣心性全然不同的母子,時隔十多年,竟有一雙如此相似的溫和眼睛。
“我是信那雲遊方士的話的,辛棠,若你真的能救章兒,那你将永遠都是逍遙王府尊重的世子妃,我發誓有生之年必定護你周全。”
虞辛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隻覺她話裡有話。
不知是王爺的哭訴打動了秦遊章,還是白狐的到來撫平了他的一些傷口,他沒有再偷着将藥倒掉,病情有了好轉。
心病成疾自然還有其他緣由,就在虞辛棠準備為他開展“第二個療程的治療”時,意外發生了。
烏雲低垂,壓得天黑,大雨滂沱。
“嘭”的一聲,門被重重推開。
窩在床上看靈異精怪話本的少女,被這開門聲吓得身軀一抖,她頂着一頭亂發擡頭。
秀雅的女子疾步而來,全身濕漉漉的,鬓邊的花沾滿了雨珠,正一顆顆地往她脖頸裡滴,面色慘白。
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虞辛棠的心頭,她緩緩坐直身體,聲音略沉,“扶搖,是世子出了什麼事嗎?”
“世子妃,世子被廷尉獄的人帶走了!”
“風陵縣數日大雨,河流決堤,淹沒良田房屋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地方官員壓下消息半月有餘,今日一流民進國都告禦狀,聖上大怒,追究百官罪責。”
“那河堤修建不過三年,當年參與其中的官員皆受牽扯,那時世子任治粟内史,都水長丞兩官水利事務出岔,世子率先擔監察不力之責,後續情況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