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虞辛棠終于想起那男子是——那測字的道人!
出塵脫俗的高人,潑辣糾纏的刁民,這男子坑蒙拐騙的功夫倒是厲害,可惜遇到了紀羨。眼看他恐怕腳保不住了,虞辛棠不忍直視地後退離去。
“公子!刀下留情!”
驚慌地呼喊令她回頭,一個臉龐圓潤,五官柔和的婦人從人群裡擠出來,跪在紀羨身前。
男子也終于注意到龍章鳳姿的少年正拿刀指着他,吓得顫抖,銀票抖落在地,帶痣的眉頭害怕地皺起,哭喪着臉,“公、公子,使不得啊,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公子饒命!”
少年一挑眉,挪開了落在他右腳踝的刀。
可旋即破空聲響起,寒光閃閃的刀鋒落在了男子的左邊眉頭上。
“這痣倒生得有點意思。”
語氣中帶着興味,虞辛棠有種他下一瞬會說“不如割下來送于我”的錯覺,她大聲,“紀公子且慢!”
“世子妃?”
“小夫人!”
紀羨和婦人同時道。
紀羨視線在虞辛棠和婦人間來回遊移,慢吞吞道:“原來是世子妃的熟人啊,那你命這婦人走遠點,在下有些私事要處理。”
言下之意是并不打算放過那男子。
婦人很是敏銳,她放棄對紀羨求饒,轉而跪到虞辛棠面前,“小夫人,求您讓您朋友放過我夫,我們當牛做馬報答您!”
朋友?
虞辛棠一閃念想起了什麼。
她扶起婦人,對紀羨笑道:“季公子,君澤走前同我講有什麼困難就來找你,這位夫人有恩于我,你看能不能饒過她夫君,等君澤回來,我讓他登門道謝。”
紀羨聞言放下了刀,扯開殷紅的唇,露出個欣喜的笑。
“哦?是嗎!我還以為秦君澤不想和我交朋友呢,沒想到他臨走前還将嫂嫂托付給了我!”
他來回踱步,随後朝虞辛棠大笑,“好好好,世子妃是秦兄的嫂嫂,就是我的嫂嫂了。嫂嫂欠這婦人人情,我替你還了便是!”
“咣當”一聲,刀已落地。
他略微俯下身子,親切地對男子道:“這位大叔,錢你拿去看看傷腳,下次可不能再行這般勾當了。”
虞辛棠輕輕推搡了婦人一把,悄聲耳語,“帶你丈夫速速離開錦城!”
婦人趕緊扶起男子,臨走前回頭,感激地看了看虞辛棠。察覺婦人動作的男子也回望虞辛棠,他仿佛認出了她是曾經的“顧客”,幹瘦的臉擠出一個讨好的笑。
虞辛棠嘴角抽了抽,用眼神示意兩人快走。
這忠靖候義子精神狀态實在美麗,等秦君澤回來後,他發現她扯謊,還不知會發什麼瘋,這夫妻二人還是盡快離開得好。
紀羨聽聞虞辛棠此行是為了冰飲,興緻勃勃要同往,他說起城裡各處賣冰飲的攤位如數家珍,将她帶進了一旁的臻膳閣裡。
虞辛棠好奇地問,“這酒樓裡的冰飲也是一絕?”
“不,這裡不賣冰飲。是我走累了。”
虞辛棠沉默。
他呵呵一笑,“但這裡的小二輕功一絕。”
他領着她熟稔地上二樓。一個着裋褐,身材矮小,綠豆眼的小二谄媚道:“紀公子您來了,今兒想吃點什麼?”
“冰飲,老規矩,兩份。剩下的都是你的賞錢。”紀羨掏出一張銀票給小二道。
進了包間,臻膳閣的老闆又親自送來了好茶,為紀羨和虞辛棠斟上,說些讨巧話将兩人逗得發笑。
笑完後,紀羨佯裝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就你話多,下去吧。”
老闆躬身退下了,紀羨指着窗外,“你瞧,那小二替我們買冰飲去了。”
虞辛棠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靈活嬌小的身影在房頂跳躍,起起落落,不一會兒就消失了。
她悟了,感情這人是在這裡叫騎手,還提前給了騎手大額打賞!
“唉。”
他突然歎了一口氣,視線放的很遠,不知看向了何處,感慨道:“有權有勢就是好,自有人把你捧着哄着,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得到想要的。要不是我義父,現在路過的野狗都能踩我一腳。”
虞辛棠想起上次被綁架,在箱子裡聽到孫瑾輕蔑說他是卑賤乞兒,想必他小時候有段悲慘的經曆。
她欲出言寬慰幾句,剛張嘴,還未出聲,隻見紀羨落寞感懷的表情驟然一變。
他眼睛發亮,嘴角上揚,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接着擡手就把茶杯揚了下去。
“喲,這不是榮王府的四公子嗎?不好意思,我手滑,沒傷着你吧?”語氣是獨有的輕慢嚣張。
那一刻,虞辛棠真想掌自己的嘴!
真是多管閑事,某些人熊着呢!
她着急地探頭查看,茶杯破碎一地,茶葉和茶水濺到了一雙白靴子上。
那人身穿青綠竹紋錦衣,濃眉高鼻,美人尖,俊朗中帶着文氣,神情瑟縮,不自然地擡了擡手,“無、無礙,紀公子不必擔心。”
紀羨嗤笑,“我才沒……”
虞辛棠搶過他的話,對那人道:“公子無事便好,為表歉意,公子今日在臻膳閣的吃喝都記到紀公子賬上。”
紀羨不滿,還想說什麼,卻被虞辛棠瞪了回去。
他望着那雙圓潤的杏眼愣了下,後移開視線,“嫂嫂真是夠霸道的,難怪秦兄什麼都不想告訴你。”
聲音不大,但又恰巧令虞辛棠聽見,她頗感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