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城,一處私宅。
身穿鵝黃軟煙羅裙的女子立在房門前,大夫提着藥箱、愁眉不展地走了出來,歧川緊跟其後。他對上女子的目光,毫無保留道:“大夫說将軍所中之毒甚是怪異,必危及性命,但他解不了。”
虞辛棠蹙眉,往屋裡瞧了一眼。
“姑娘可要進去看看将軍?”歧川立即問。
“他醒了?”
“尚未。”
“那便不進去了。”
歧川颔首,送大夫出門去了。
沒多久,又有幾位新的大夫前來,皆搖首歎息,束手無措。
虞辛棠始終沒進去,但也沒走。她勉力分散心思,找一旁高大沉默的男子說話,“蘇大哥,你是什麼時候來西北的?”
“兩年前。”
她有些錯愕,“竟來這麼久了……那你現在是秦君澤的暗衛?他對你好嗎?”
“在下并非将軍的暗衛。按照歧副将的吩咐,我現下的任務是保護姑娘。至于将軍對我……”他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來西北後,我這還是頭一次見将軍,之前歧副将讓我去尋找失蹤的……世子妃。”
“你找了我兩年?”虞辛棠失聲道:“這怎麼可能!”
這未免太悖于情理。要知道她的文牒都是蘇木給的,他怎會不知她在淮州。
蘇木明白虞辛棠的言下之意,神情更複雜了,“世子有令在先——任姑娘自行其是,随心而活。”
虞辛棠懂了。
秦君澤讓蘇木找她,秦遊章讓蘇木不要找她,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選擇了找卻找不到。
她看向蘇木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想起那年在錦城外分别時,他祝她一路順風,她祝他升官發财,結果都是毒奶。
“将軍呢?将軍在何處?我有好消息禀告将軍!”人未到聲先至。
一面帶傷疤、虎背熊腰的男子大步跨了進來,臉上帶着喜悅之情。
他一眼看見一道鵝黃色的身影,冰肌玉骨,雲鬓花顔。女子和他目光相接,遂展顔一笑,梨渦清淺,他看愣了,接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擋住了他的視線。
歧川警告,“不想死,就管好你的眼睛。”
孟信呆了呆,接着吃驚道:“你的意思是,這女子和将軍……”
“嗯。”
孟信腦中閃過一張悲戚的、黝黑的臉龐,重重歎了一口氣,略帶埋怨,“還以為将軍是個長情之人,沒想到,唉。”
歧川不懂他的意思,但無意深究,“将軍遇刺,中了毒,适才剛醒,你去見他吧。”
孟信聽說将軍中了毒,頓時不再介懷他的私事,疾步入室。
歧川走到虞辛棠面前,緩和語氣,“姑娘,将軍一醒來便要找你,請姑娘也一道進去吧。”
她推辭道:“孟副将應有要事禀報,我進去不妥。”
歧川擡手,“姑娘,請。”
雖恭敬有禮,但态度強硬,她隻好無奈地跟了過去。
屋内,男人一身月白亵衣倚在床頭,神情倦怠,對孟信道:“毒暫時解不了。”
神情極端冷靜,宛如所言與己無關。
孟信當即張嘴哀嚎,秦君澤冷聲道:“閉嘴,吵死了。”說完,他漆黑的眼睛看向剛進屋的女子。
虞辛棠眼神閃躲,不敢和他對視。
在秦君澤昏迷期間,她想了許多。穿越至今,她誣陷了他兩次,皆害他受罰,最後還令他遠赴邊疆。而他主要迫害她的脖子,掐了一下,咬了兩口。
此外,他還救過她幾次。
思及此,她愈感愧疚,無顔面對他,恨不得逃之夭夭。然他昏迷不醒時,她尚未能脫身,今朝他醒來,想走更是難上加難。
好在那道目光很快移開了,她偷偷松了一口氣。
“孟信,說說你那邊的情形。”
“回将軍,我按您的指示,去藥鋪買了傷藥,行色匆匆歸家,假裝将軍被我救了。果然引來了三撥人馬自投羅網。”
“最先動手的一夥人被伏後服毒自殺,沒能留下□□,搜遍全身也無絲毫線索。”
“第二夥人被抓後,審出是匈奴的眼線。”
“最後來的,将軍您猜是誰?”孟信賣了個關子。
秦君澤不輕不重地瞟了他一眼,他立馬老實了,“便是那姓烏的狗賊,我早猜到他會來,他素來嫉妒您,屢次和您作對。您一出事,他就下套害我停職。他定是匈奴人的細作,将您的行蹤洩露給了匈奴,這狗賊……”
秦君澤打斷他,“速去逮捕關慈。”
孟信不解,“為何要抓關兄弟?”
秦君澤蹙起了眉,歧川适時開口,“知曉将軍計謀的隻有四人,你,我,烏俊義,關慈。關慈素來與你交好,你在将軍遇難後日日酗酒,頹然不已。連吳俊義都注意到你的異常,關慈怎會不知?他沒來便是最大的疑點。”
聞言,孟信冷下了臉,長長的疤痕顯得兇狠異常。
“卑職這就去捉拿關慈!”
孟信離開後,歧川也行禮退下了。
房中安靜了下來,女子貝齒輕咬朱唇,緩步上前,坐到床邊,擡起水杏星眸,小心翼翼問,“你現在還疼嗎?”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