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在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周斂的人一定是我。
120.
周斂躬身行禮:“參見皇上。”
百官垂首齊聲道:“君後殿下萬安。”
左相側目看了一眼周斂,我急忙出聲:“君後打算為誰求情?”
我這麼一問,左相無語地看向我,可能以為我在吃什麼無聊的飛醋,或者單純發瘋。
周斂掀眸掃了我一眼,語氣冷淡:“戶部尚書貪墨一案,未經刑部審理,皇上切不可如此決斷。”
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拍完才後知後覺用的勁兒大了,手心疼得要死:“君後,你也要同範毓一起幹政?”
“臣并無此意,隻是聽聞皇上在此大動肝火,唯恐龍體有損。”周斂冷聲說着,完全聽不出他哪裡擔心我的身體,“此等大案雖是罪證齊全,但牽涉甚廣。戶部尚書年邁,聖上若因一時激憤将其打死了,這案子恐怕難以究清。”
“你!”我被他這一番不留情面的話給氣到了。
下面的文武官員見我動怒,一個個都鹌鹑似的跪地縮起了脖子,連右相都扶着椅子躬下了身,隻有周斂和左相沒事人一樣,把我當空氣。
121.
我特别讨厭上朝,因為每一次都跟上趕着去遭排擠一樣,自取其辱。
要是大甯在就好了。
我看着左相譏諷的眼神,哪怕周斂站在眼前,我還是忍不住感到恐懼。
我有點好奇,周斂是不是和我一樣,總是時常感到孤獨?
122.
“……君後所言極是,朕風寒未愈,有些頭疼。”我咧嘴笑了笑,跟個神經病一樣,說出的話明擺着就是妥協,“左相,有勞你了。”
左相躬身道:“皇上聖明,那此案便交由刑部主審,兵部、吏部一同會審。”
我坐回去揉了揉太陽穴:“準了。念在右相和範愛卿的功績,範毓和陶璇雖是僭越,但功過相抵,各自罰俸半年。退朝。”
“恭送皇上,恭送君後!”
123.
我認錯了,這竟然是真的周斂。
原來我不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124.
回到甘露殿後大約過了四五分鐘,被我甩在後頭的周斂才走了進來。
我擺手把宮人都支開,抱臂走到他面前。
周斂嫌我湊得太近,擡手并指抵在我額頭上:“皇上有話大可直說。”
“咳……”我忽然有點心虛,拿不準該不該說實話,“你真是周斂?”
周斂扯了下唇,像是被我蠢笑了。
我跟着他到茶桌邊坐下,看他煮茶的動作行雲流水,果真是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貴公子。
“星五在你那兒?”
我話音剛落下,一道身影從梁上躍下,單膝跪地行了一禮。
這是一個和周斂身高體型、面容聲音都一般無二的人,暗衛星五。
我扶了扶額,心說果然還是被周斂發現了:“先下去吧。”
等隻剩下我跟周斂,我才端起茶杯想喝一口緩解尴尬,然後就在周斂看傻子的目光中燙到了嘴。
“……”大甯說得對,我還真是天選倒黴蛋。
“操之過急。”周斂放下茶壺,語氣平淡,“為何忽然對左相黨發難,還将事情推到陶璇身上?”
我用手在嘴前扇了會兒風,有點不服氣:“你能跟陶璇聯合起來隐瞞我,我自然也能。”
周斂評價說:“稚子心性。”
這四個字我聽着不痛不癢的,反正周斂一直都嫌我幼稚,而我本來也沒在社會上混過。
“左相來得這麼快,暗衛說恐怕是你親自出宮辦事被他察覺了端倪,宮裡的探子都有所動作,我不得讓星五出來走個過場嘛,誰知道你及時趕回來了……”
周斂把晾好的茶放到我面前:“别裝傻,回答我。”
我哪裡裝傻了,我這不是老老實實陳述原委嗎。
“呃,星五是這一世我剛來時開始訓練的,上輩子是大甯……是他幫我們準備的,後手。”
我喝完茶,擡頭對上周斂的眼睛。
看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125.
雖然前世在我死之前,星五都沒有派上過用場,這算好事,不過我還是很感激大甯。
也許皇宮裡的人都覺得大甯是瘋子,是被逼瘋的傻子。
但我知道,他擁有自由的靈魂,一個本應來自遙遠時代的靈魂,他是我的家人,和我互換了世界的家人。
謀逆案之後,皇後周珂被左相親自廢除,緊接着又把新的立後之事丢給了我。
我和大甯都心知肚明,憑左相的權勢,他其實并不在意後位上是誰,他隻要對方在他掌控之下。
最早發現我對周斂暗生情愫的,是大甯。
第二次立後時大甯對我說,可以選個我喜歡的。
那會兒哪像現在臉皮厚如城牆,我就顧着否認三連了。
如今回想才發現,可能那時候大甯就已經有預感,我們将要分開了,以生離死别的方式。
126.
“你剛才進大殿時看我的第一眼,幾乎和星五一模一樣,要不是後面偏離了計劃,我都要懷疑你究竟是真是假了。周斂,你裝的可真像。”
我不遺餘力地把人誇了一通,周斂卻不為所動。
我捏着茶杯愣了愣,隐約知道這還不是能讓他滿意的答案,畢竟我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127.
對,我就是天真,我就是沖動。
128.
“我是想求一個公正廉潔,什麼貪官污吏,我就是看他們不順眼。”我破罐子破摔地說,“我這不是怕你罵我異想天開嘛。”
“你不是嗎?”
周斂的嘴怎麼跟淬了毒一樣。
我捏了捏杯子,說:“是。”
周斂從我手裡把可憐的杯子解救走,漫不經心地說:“不是在罵你。”
我看着茶杯又被滾燙的茶水填滿,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你……”
周斂站起身,我不自覺仰頭,視線跟着他移動。
我聽到他說。
“這世上像臣這樣的人太多了,但你才是皇帝。”
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