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斂轉身要往外走。

我忽然覺得心裡很空，就如在大殿上我忽然意識到那是真正的周斂時，蓦然生出的驚懼。

于是我忍不住起身大步上前，在周斂反應過來前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我比他高一些，而他武功遠遠強過我。

他沒有推開我。

“周斂，方才你裝成别人的樣子，為什麼我認不出來？”

我說話的聲音很小，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示弱。

130.

周斂說，因為他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所以，他能騙過我。

131.

我喜歡親吻周斂的嘴唇，那一抹紅會将他的臉襯得溫和不少，會讓我覺得，我和他離得更近了。

他很少會出現眼神渙散的時候。

偶爾看到他雙目失神，我就會很興奮，抑制不住的興奮，被情緒主控大腦，惡劣又可怕。

在他回過神之前，我會親他的眼睛。

我清楚地知道，這對他是很有效的安撫，能把一個暴躁臨界的人拽回我懷裡。

周斂厭惡脫離掌控的時刻。

我也讨厭。

我拉着他一同沉淪。

“周斂……”

我還是想知道，上輩子我死以後，周斂如何了。

132.

甘露殿的門窗緊閉，遮光的簾子将整間屋子僞裝成黑夜。

我抱着未着寸縷的人躺在床上，腦海中回蕩着剛才周斂的反問。

“皇上以為，臣會殉情嗎？”

我覺得鼻子有點酸。

我雖然沒大甯聰明，但也不蠢。

133.

周斂，你露餡了。

殉情的前提，是你我之間有情。

134.

“皇上以為，臣會殉情嗎？”

“當然……不能。”

“臣從宮裡逃走，周鞅給臣安了個鸩殺天子的罪名，臣記仇，自然是招兵買馬殺回玄都，奪回您弄丢了的皇位。”

“挺好的。”

“臣也這麼認為。”

135.

從宮裡逃走……

我用手在周斂眼尾輕輕點了一下。

他是真把我當大傻子了嗎。

我們處處與左相作對，他怎麼可能放過周斂。

鸩殺天子，真是好大一口黑鍋。

136.

過了午膳時間，周斂才悠悠轉醒。

我支使梁棋傳膳，殷勤地服侍人穿衣洗漱，坐到飯桌前才把内侍都趕走。

周斂不冷不熱地瞥了我一眼，拿起筷子卻沒夾菜，倒像是在等着我作妖。

我提了一口氣，對自己營造出來的破敗形象感到郁悶。

“吃啊，沒下毒。”

周斂放下筷子要盛湯，我搶過勺子讓他等着。

“皇上這次又想問什麼？”

他聲音有些幹啞，聽得我動作麻利地把碗放到他面前：“甜的，快嘗嘗。這次你隻需要點頭或者搖頭，聽我說。”

周斂面無表情地挪走視線，但還是端起了玉碗，難得這麼好說話。

“我要開始問了。”

有些事我琢磨好幾天了，一直拖到現在，直覺告訴我這是個不錯的時機。

“你是不是見過甯叙？”

周斂輕輕點了下頭，完全不意外我會提起這個話題。

“你和他說過話？”

“你一眼就分出我們了，對嗎？”

“他有跟你說我來自哪裡嗎？”

“你覺得我和他是怪物嗎？”

“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什麼時候會消失？”

我的意圖過于明顯，周斂對我的最後一個問題沒有任何反應。

我摸了摸鼻子：“我以為你們會攤牌，會敞開聊。”

周斂輕笑一聲：“你是把我當成了善人，還是把他當成了善人？”

“……”

咳，也對，是我濾鏡太厚了。

137.

如我所料，大甯跟周斂對上過，但隻是半真半假地透露了一些，畢竟一副身體上綁着我們倆的魂魄，不好冒那麼大險。

大甯對自己的消失是否有所預料，這事恐怕隻有他本人清楚了。

138.

吃飽喝足，我撐着頭緩了緩，感覺日子過得可謂是驕奢淫逸，實在讓人有點不安。

周斂起身，我連忙跟上，他卻又停住了腳步，回過身來看着我，說：“皇上還是忽略了一點。”

我有些疑惑：“什麼？”

周斂提唇輕笑，語聲壓低。

“你就不問問，下毒除掉甯叙的人，是不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