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遠不會對像謝時同的這個大兒子心存善念。
黃安雪扶住了椅子把,笑得就像一個冷血動物:“不錯,你竟能堅持這麼久。”
“那依你看,我知道的有多少?”謝琨源連身上的巨痛都視而不見了,輕扯嘴角,滿是嘲諷:“你曾與大将軍夫人王若雨是情敵,一樣愛慕曾經的天下第一謝時同。你一邊做着陳延津的母親,一邊太偏心,将和人私通生下的孩子丢到偏僻的小村子裡。”
黃安雪一直是個很僞善的人,王若雨被她壓得爬都爬不起來,最終她還是得到了謝時同的那顆心。
她再次想起謝時同了……她沒有對不起他,他不敵仇家死于非命又如何,她已經跟他沒有任何瓜葛。
黃安雪明顯聽得興緻盎然:“後來呢?”
“那場瘟疫我真想當作是自然發生……”謝琨源見她毫不在意、甚至很殘忍,心存的點點希望頓時都碎掉:“那麼這個孩子,就算要上刀山下火海,也為來找你要個說法。”
“說法你應該也看到了呀,你要是再輕舉妄動,另一條腿也要廢了。”黃安雪是個壞情人,也是個壞透了的母親,而她從來都是一條路走到黑。
謝琨源的雙腿仿佛再也支撐不住他自己,他甚至彎下身子緊緊揪住黃安雪的衣擺,不經意間已淚流滿面:“為什麼這麼狠心?母親,母親……”
謝琨源再也掩不住洶湧激烈的情緒,牙關緊咬低吼着。
黃安雪對着庭院某個角落,以一個“怎麼還不動手”的冷漠眼神,幾乎同時,一個侍從悄然出現,把失态受傷的謝琨源生生拖走。
……謝琨源的人已經找到了蘇晴栩,因為他抓住了暗中保護徐溪甯的人。
其實徐溪甯也已停手了。
小舟山。
“你最不想見的人,來了。”謝琨源“吱呀”一聲推門而入,榻上的人一下就醒了。
蘇晴栩罕見的苦笑:“是,我也不想自欺欺人。我是在觀蓮節的開始,就認錯了人。”
她之前被人綁在袋子裡,依稀聽得是北瑤國人的口音。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她就要早點跟她的母親——容慈再聯系了。
容慈對她很好,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幫助她,而她也不用回報什麼,因為正如容慈來信所說:“你是我的女兒,就是我的福星。”
……她能活着回小舟山,也是拜姜染榆和陳延津所救。
“此番我救下了你,你會不會感激我?”謝琨源俯下身,不緊不慢說。
蘇晴栩下意識往裡面靠了靠,而他落下來的手依舊是落在薄被上,動作頗溫柔的給她掖了掖。
蘇晴栩心中微怔,原來救她這件事,他也有份。
“這不就是你的本職所在嗎?”蘇晴栩不自然地另起一個話題:“我記得是一個女子使壞,我不是自己要跳進荷塘的。謝琨源,你知道是誰嗎?”
謝琨源坐到榻旁邊的椅子上,按了按頭上的穴:“你以後會知道的,她既然出手第一次,那麼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你逃不開,也躲不掉。”
蘇晴栩也沒想他會真告訴自己,他心裡應該巴不得她吃大虧吧。
說不準,他和那個女子一樣想讓她死掉。
蘇晴栩見他頗帶倦色,又想起他走來走去看起來腿腳不便,幽幽問:“你心情不好?腿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謝琨源見她語氣間頗有點幸災樂禍,揚了揚眉:“源于一個你最想不到的人。”
蘇晴栩眼中閃過一抹陰翳:“我絕不允許其他人傷害你,你的身體隻能讓我傷害。”
“黃安雪的外表一向是溫柔可親的、能溫暖你的長輩,你是不會明白她的心腸,究竟有多冷,有多硬。”黃安雪的好名聲傳至方圓千裡,謝琨源此刻的議論,不過是滄海一粟。
蘇晴栩一時想不明白,依然直率道:“我确實不相信。你們是做交易了?”
她隻知他身世凄慘,也不願意多湊近他的心,去了解他。
謝琨源搖搖頭,又垂下眼睫自嘲:“在她眼裡,我根本不配。”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蘇晴栩并非不忍看他失落,而是對于他要是真把自己折磨死了,她就沒有樂子了。
她頓了頓,像是想要慷慨給予,又道:“我得回大将軍府了。我這兩天會給你送來最名貴的藥,很快你就會真正痊愈了。”
謝琨源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凄苦直入肝脾:“可心傷,誰人可醫?”
他聲音似歎息,可四周靜悄悄的,她還能聽得完整。
她懶得猜,皺皺眉:“你本來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
“是嗎,哈哈哈。”謝琨源突然低笑出聲,然後起身。
這在她眼前投下了一片陰影。
他如清風明月、松澗泉流般,長相和氣質一樣脫俗絕塵,讓人看着他生不出氣來,也永遠能令人眼前一亮。
蘇晴栩頓時轉過身背對着他,良久,才喃喃道:“一個瘋子。”
她一點也不帶同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