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在弋江的上遊,地處偏北,冬季也更冷一些。
好在出發時,臨江城已開春,一路往北走,倒像是伴春前行。
還有兩日路程,就要到金陵了,嬌嬌兒近來總是有些不安,脾氣也有些大,賀蘭辭也越來越忙,兩人一個馬車,隻有休息的時候才能看見他,心情便越發郁悶。
而令她更不舒服的點是,賀蘭辭什麼都不同她說。
她焦慮于賀蘭家家族龐大,地位尊貴,而自己隻是個普通的農女,而且還是成過親的女人,不知道賀蘭辭的父母會不會嫌棄她。
她還想要不要做些什麼準備,買些賀蘭辭父母喜歡吃的、用的東西,讨他們喜歡。
可賀蘭辭全部拒絕,對于前者,賀蘭辭道:“我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他們不會看低你的,隻要我喜歡你,他們就會喜歡你。”
對于後者,他說:“我讓人備了臨江城的特産,到時候做你的心意呈上去即可。”
他的話讓嬌嬌兒略安心,可還是覺得不夠,問了道柯賀蘭辭父母的鞋碼,給他們一人納了一雙千層底,聊表孝心。
加上路上時間也緊,來不及坐别的。
等到了賀蘭家,嬌嬌兒才知道賀蘭辭口中的“他們不會看低你"是什麼意思。
二月初十,馬車緊趕慢趕,終于到了金陵城,不同于水霧彌漫的煙雨江南,金陵城更像是一座久經風霜的古樸老人。
馬車進了府又換成小轎,轎子是一人一頂,與賀蘭辭分離,嬌嬌兒也越發慌張,幸好紅豆一直在旁邊陪着她。
轎子一路擡着她不知過了多少個彎,搖搖晃晃越小半柱香才到。
一個媽媽掀開簾子迎了她出來。
“這位就是宋姑娘吧?”媽媽年約四十上下,穿戴整齊,嬌嬌兒低頭看見她手上還戴着鑲寶石的金镯子,想來地位不凡。
“是。”她微微欠身,不敢四處亂看。
“這邊請,主家去前廳見老爺了,安排我們帶您和夫人太太們見個面,吃盞茶。”媽媽笑道:“從未見主家對一個姑娘這樣上心過,我們原還好奇呢,今日見着了,這樣的花容月貌,叫我們都心尖一顫。”
這個媽媽對嬌嬌兒的态度很是恭維尊敬,并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嬌嬌兒這才放下心,客氣道:“不敢,媽媽怎麼稱呼?”
“我姓施,姑娘叫我施婆子就好。”施婆子笑道。
引着她往屋裡走,路上碰見幾個掃灑丫環皆看着她笑,笑裡全是好奇與禮貌。
嬌嬌兒沒感受到惡意,之前與賀蘭辭分離的恐慌總算消除了些,整個人走路時也更挺拔了幾分。
賀蘭辭既是主家,她嫁給他之後也會是主家少奶奶,她不能太畏畏縮縮,要大氣些才是,不能給賀蘭辭丢了面子。
天氣隻是剛過寒冬,還未正式開春,外頭還是有些冷,一進屋子便有人上前接了嬌嬌兒的大氅,手下動作輕柔又迅速,嬌嬌兒差點都沒反應過來。
施婆子繞過入門的屏風,裡頭暖氣更濃,還有一股清冽的脂粉香,并不濃烈,反而融合在一起還很好聞。
“夫人,宋姑娘來了。”
“快讓她進來,讓我看看長什麼樣子。”徐夫人笑道。
嬌嬌兒深吸一口暖香,露出一個得體的笑,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屋内的人聲有一瞬間停滞,随即又熱鬧起來。
嬌嬌兒不敢擡頭看,隻低着頭行了禮,“夫人好,民女宋氏,名春嬌。”
主位上的夫人笑着對她招手,“快上前來,讓我仔細看看。”
嬌嬌兒看她與賀蘭辭有幾分相似,猜測約莫是他的母親,于是越發恭敬,拉了裙角上來兩步台階,這才乖巧站立,讓徐夫人仔細觀看。
“不錯,不錯,長的真是标緻,難怪阿辭喜歡你,我看着也歡喜。”徐夫人熱絡地拉着她的手,笑着道。
嬌嬌兒的緊張立刻散了幾分,雙眼亮晶晶地微微擡頭,想看徐夫人的長相,卻看見徐夫人的最後一句話卻好似不是對她說的,而是旁邊的一位女子。
離得近,清冽的脂粉香便越濃,嬌嬌兒站在徐夫人的身側,清楚的明白這股香氣是旁邊的女子散發出來的。
她微微擡頭看她,看見她臉的那刻,恍如被天外神音攝住一般,大腦有一瞬間的頭暈目眩。
女子長相很淡,淡的你一轉頭就忘記她的長相,隻記得應該很漂亮,可是她眉心間的一顆紅痣卻十分豔麗,讓人一見難忘。
“是,我瞧着也歡喜,是個好姑娘。”女子道,她微笑着看向嬌嬌兒,眼神清明溫和,甚至帶有一絲神性。
“那這樣,阿若你就給她安排一個院子吧。”徐夫人轉頭看嬌嬌兒:“你是南方人?南方姑娘嬌氣,得用活水養着,給她安排一個帶水的院子。”
她并未等嬌嬌兒回答,已經自行安排了下去,嬌嬌兒有一瞬間的不自在,很快被自己壓住。
夫人記得她是南方人,記得她姓宋,而且對她态度這樣好,已經很是不易了,她們這樣大族夫人忙的事情多的很,她不該多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