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一頭霧水地進門,見黑羽快鬥一條腿垂地斜靠在床頭,見我進來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我便也識相地沒主動說話,又恢複了最開始我倆的互不理睬狀态。
黑羽快鬥的臉色依舊蒼白,他不論再怎麼張揚厲害終究也是大少爺身份,這般惡劣環境強撐幾年已實屬不易。我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也許還在禁閉室便着了涼,隻是一直強撐着不說,到了現在閘門一開無法阻擋,便愈發的來勢洶洶。
我闆着臉用冷水浸透了毛巾,看也不看他的方向,一揚手便扔過去。“喏。”我撇撇嘴,“快點好起來,可别死在我這裡。”監獄裡條件太差遠沒有所需要的醫療設施,工藤新一的到來帶來些藥品,卻終究太過貧乏不知道能收效多少。Syrah是慣于殺人的,對于救人……我實在是不在行。
“……謝了。”他悶悶道,就翻了身,又将被子蒙過頭。
黑羽快鬥大多數時間都昏昏沉沉地處于半睡半醒狀态,體溫高高低低沉浮個不停,我便也百無聊賴地,隻是坐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注視着他。
暈倒前腦海中閃過的畫面再度湧入眼簾,Sharon的身影、與他,我已經越發看不懂自己的心:我究竟是想讓這個人死,還是想讓他活?
我聽見他燒得迷迷糊糊,在夢中卻依稀低聲嗚咽起來,忍不住歎了口氣,走過去為他拍起後背。身體的痛對于我們來說從來都不會難受到哪裡去,真正痛苦的是醒着的時候回憶過去,睡着的時候夢到過去。
我曾無數次的在夢裡重新見到Sharon,見到Sharon擋在我的眼前;槍聲響起,Sharon的身上,我的手上,到處都是血。
黑羽快鬥的夢裡,又會出現什麼呢?
他迷蒙地睜開眼睛與我對視,海水藍色的眸子聚不上焦,隻是一眨、又一眨,卻始終看不真切。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自己曾經很喜歡一望無際的大海,因為它像這雙眼睛。
黑羽快鬥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袖,我心念一顫,猛地想反手扯回來,就聽見他低聲喃喃的話:“笑一,是笑一麼?”
……
“你還真是勇啊,居然直接和藤野那家夥硬碰硬。”實在受不了黑羽快鬥病歪歪的氣氛,我踱步出了自己的牢房,靠在門口和天樹聊天。他看了眼我額頭仍然纏着的繃帶。
“都是皮外傷而已,不礙事。”我聳聳肩,“不過這次暴動,他還不得喝一壺?”
“早就已經是無期徒刑了,他又有什麼怕的。”天樹嗤笑,“你和那樣的人杠上,真的很不值。”
“沒辦法,誰讓他先盯上我了呢。”我不是很在意,“反正他也奈何不了我。”
“我倒是越發好奇,你到底是什麼來曆了。”天樹看向我的眼神明晃晃多了份探究。
“這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不過是街頭一個小混混而已,一時陰溝裡翻船才進了這裡。”我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反而是天樹你,好像從來不談及以前的事。”
“嗨,誰還不是陰溝裡翻船呢,怪丢人的。”他嗤笑着罵了一聲,“總有出去的時候。”
“可别指望太多。”我半眯着眼笑了笑,“這種地方,連空氣都能把人的希望慢慢磨沒。”
天樹沉默了一下,目光投向走廊盡頭那扇永遠緊閉的鐵門,像是在透過它看什麼别的世界。片刻後,他開口:“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打算一直待着,總有人想翻盤。”
我挑了挑眉:“你在打什麼主意?”
他隻是勾起唇角一笑,沒回答,倒像是默認了什麼。“别告訴我你也要學藤野那一套,搞暴動。”我冷哼一聲,“那人瘋起來連自己人都不認,你要真跟着他,遲早變成炮灰。”何況整個監獄終究還在征服系統的掌控之下,除非最後能成功偷渡,不然搞暴動有什麼前途。
“我又不是傻子。”天樹搖了搖頭,“隻是覺得——有些局面,不試試怎麼知道有沒有出口。”
“喲,聽起來像是有門道了?”我眼神一亮,“别藏着掖着,說來給兄弟聽聽。”
天樹左右瞟了幾眼,見四下無人靠近我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要說真有什麼門路,還是和‘黑灣’那邊有關……”
我沉默了一瞬。幾秒鐘的安靜過後,我忽然輕笑出聲,用力推搡了他一下:“你這個人啊,看着吊兒郎當,其實比誰都精。”
“彼此彼此。”天樹也笑了笑,“所以說,有興趣一起做點兒大事嗎?”
我看着他那雙眼,裡面藏着光,比牢房頂端的白熾燈泡燈都要亮。他也許非池中之物,而我大可以利用這一點。我擡起手微微遮住臉,擋住自己嘴角揚起諷刺的笑意:“如果你真有門路,那我倒不介意陪你玩玩。”
“那提前說一句,我可真是愛死你了。”天樹故作甜蜜。
“我也愛你。”我毫不在意地搭腔。反正我的愛給人帶來的,從來都隻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