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禁閉結束後的某天,午後,“黑灣”。
它為何得來了這樣一個名字我不得知,隻是如約定俗成般,巢鴨裡的人都這樣稱呼這裡。這是在操場東側拐個彎過去的一口廢棄水井,因為有着建築物做遮掩,巡邏的獄警也不能一眼看過這裡。自然,便成為了監獄内進行各種暗箱操作、交易、抑或下黑手的好地方。
潮濕的青苔順着台階蜿蜒垂下,深褐色疊加的磚石上滿是污漬,不知已經積攢了多久,十年,也許二十年。這裡仿佛從創世之初就被它的主人所抛棄,時間在這裡是停滞、靜默的狀态,唯一能夠變化流動的,隻有台階盡頭那口廢棄的水井。
我大步走到井邊,擡腿就站上了井沿,半個腳掌都懸在虛空之中。鐵鏽斑駁的井蓋早被人撬開扔在一旁,我望着那個幽深不見底的黑洞,假如這時有人在身後推我一把,也許就能将我送去見神明。
“你來了。”我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率先開口。文丘裡效應使得風從井口灌入,螺旋着上升帶來一股潮腥的腥氣,與地底的黴味混合在一起尤其讓人不适。井沿上依稀還能看出刻着些模糊的符号與字迹,有的被劃去,有的新近添上,許是之前在這裡交易人們的暗語。
“你要什麼?□□,安非他命,還是其他?”來人出聲是一個格外年輕的男聲,他對我的舉動見怪不怪,大概在距離我背後四五步處便停下了。
“這些太好得的玩意兒我一概不要。”我聳聳肩,“還是說,你就隻有這點本事麼?”
“那你要什麼。”他的話音裡絲毫沒有不耐煩,就好整以暇地,等着我繼續開口。
“能‘使死人複生’的藥,你有麼?”我轉身,“騰”地跳下井沿,再下一秒就已經移動到了他的身旁。我望着身材瘦削明顯隻是個接頭人的男子,擡眼看天而不去看他,“給廣田帶個話,我要它,開價多少我都出得起。”
“對于‘非賣品’,這點誠意也許還不夠。”男人也是個上道的人,瞬間就知道我并不是隻想要單純交易的瘾君子,立刻轉換了另一種談判模式,“你得給我點你自己的信息,我才好回去複命。”
“就跟他說是那位大人要的。”我雙手交叉到背後,左右踱步了幾圈,“放心,他會懂的。”
……
“怎麼樣,想好沒有?”黑羽快鬥的生病讓他多跑了幾次醫務室,牢房内空了下來。全員禁閉結束後的隔天,天樹就又找上了我。
“怎麼,還是關于你的‘大計劃’,你真打算自立門戶啊。”我雙手叉腰,好整以暇打量着他,“聽說在全員禁閉之後,廣田被放出來了。”
“對,我是想。”他承認得倒是快,隻不過下一秒又是一臉不解,“和廣田有什麼關系?”
“假如要達成你的‘大計劃’,離不開他嘛。”我故作深沉,“藤野、松岡固然是擋在你面前的大絆腳石,但廣田掌握着這裡大部分的藥品交易,他的勢力同樣不容小觑……”我胡謅了半天,突然煩了,“算了,這是他和我之間的事,你就别管了。”
“行,我不管。”他也來了火氣,“那咱們現在要來談談,你那位親愛的室友該怎麼辦呢,黑羽快鬥君?”
“和黑羽快鬥又有什麼關系。”我将廣田扔給我的話反擲了回去,“莫非你要搞肖申克的救贖,挖地道那老一套,還需要買通我室友?”
“當然不是。”他翻了個白眼,“巢鴨内的勢力分布你又不是不知道,和黑羽快鬥為敵自然沒有好處。前幾日見你在藤野面前護了他,我以為你倆關系緩和了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總之不會影響到你的計劃。”我單手扶住鐵欄,半身倚了上去,“喏,先幫我和廣田之間牽個線,我有些東西要從他那裡拿到。之後的事,就任憑你做。”
于是就有了我在“黑灣”與他的線人接頭那一幕。
Port說Sambuca疑似叛變了,但是信息并不能保證準确。假如他果真投靠公安的話那搬出“那位大人”便鎮不住他,可公安畢竟沒有保證他什麼,他現在還在這裡,若還想出去,組織就是他最後的指望。我大可以先以利誘拿到硬盤,之後再殺了他。
我正這樣想着,黑羽快鬥突然推門走了進來,他帶着一身塵土,卻不像是剛從醫務室回來。
“你去哪了?”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被人找麻煩了嗎,是藤野、還是松岡?”
“沒有的事。”他隻是不在意地搖搖頭。
我便也沒有理會他,抱起放在櫃子上的盆便快步走了出去,馬上就要到夜間熄燈時分,我需要利用這段沒有什麼人的時間去使用公共浴室。
我可不是真的為了洗澡。除了“黑灣”,這裡是另一個我與Sambuca的線人定好的交易地點。浴室的排水口、噴頭、燈管在年初全部都被換過一輪,代表他态度的東西應該就藏在這裡。
浴室内果然空無一人,隻有正中央的大廳頂上有幾盞燈是開着的,星子在漆黑的天空中眨眼。我走到東側第六個隔間,迅速擰下噴頭,從螺旋的擰扣裡面掏出一個小東西來——果然。正當我稍微自得一下時,身後隔間的門卻發出“吱嘎”一聲細細的聲響,甚是輕微,在這靜谧的黑夜裡卻顯得異常刺耳。
“誰?”我頓時警覺起來。燈仍舊亮着,氤氲的水汽卻讓我看不清室内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