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擔心最後清算時,她組織成員的身份會牽連她。”
服部很想告訴他,即便是要為蒼月脫罪,也不能以傷害自己的方式進行。
要把過濾器皿生生植入體内,經曆無數次注射和抽血,其疼痛是超乎常人想象的。
可工藤卻一次次地忍了下來,就像他咬牙忍受縮小時骨骼的融化一樣。
可猶豫再三,還是把沖到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麼多說無益,如何配合他把蒼月的身份徹底洗清才是最重要的。
“你應該問問蒼月的意願,她或許不願意脫離組織呢?”
柯南垂眸。他知道。
他清楚地知道蒼月為什麼加入組織,也知道蒼月當初為什麼接近他。她的初心從來都沒有變過——找回丢失的技能,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此前她與伊吉斯對峙時随手就能凝聚出一支箭,想來能力已經恢複了一些,甚至…柯南頓了頓。有可能已經全部恢複了。
想到這裡,他臉上一縷茫然劃過。
如果已經恢複了全部力量,她為什麼不離開?是對這個地方…還留有什麼眷戀麼?
這個眷戀,會是他麼?
想也知道不可能。
夜裡的風有些涼,吹得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眼底蔓延開苦笑。
“不會的,她的目的已經不需要組織就可以達成了。”
恢複技能隻是早晚的事,黑衣組織對她的作用早就不存在了。
就像他對她的作用……也早就不存在了一樣。
在她徹底安全之前,他不會再去考慮自己以及這個世界的存在是否真實,也不會再為此做出抵抗。他們之間走到這個地步,就當做是他反抗命運的懲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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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月的能力的确已經恢複了一部分。并且随着時間變化,恢複的越來越多,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全部複原。
可随後她意識到一件堪稱恐怖的事:她的能力喪失又恢複,整個過程都是未知的,乃至是失控的。
正如她一開始不知道為什麼會失去技能一樣,在她堅持不懈尋求破解之法時,它又自己莫名回來了。
一定有什麼東西在影響她,就像一種開關,她觸碰就會打開,再碰就會關閉。可到底是什麼?
蒼月難以忍受這種不确定的因素。它能讓自己失去一次力量,就能讓自己失去第二次。
她快要被失控、焦躁的情緒逼瘋了。
離開,離開這裡。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現在迫切地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可以讓她心安理得離開的理由。最好所有人都能向她展現最狼心狗肺、喪盡天良的一面。
與其說她需要理由,不如說她需要導火索——足以讓她冷眼旁觀其毀滅,甚至主動對世界發難。
蒼月安頓好了克隆體和貓。
離開之前,她在人氣最高的社交平台上留下一個問題:
【如果時間就此定格,餘生不斷重複這一天的生活,現世的人們,你們是否會感到快樂?】
回車鍵按下,問題發出。
漁網已經撒下,不久後的答案會不會給她驚喜呢?他們會怎樣得意、怎樣高興于夢寐以求的永生?
她是早上出門的。日光下落,樹影綽綽。拉着行李穿過小巷,是條很長的馬路。有人蹲在路邊的樹下仰望,衣裳破破爛爛。印象中,這人一直待在這裡。
這回,蒼月沒有像從前一樣經過,而是倒退回來,走到他面前站定。
“你在等什麼?”
蒼月期待着他口出惡言,或是開口乞讨。
“在等…”這人張嘴,可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撓頭,“不記得啦!”
蒼月給了他一些錢,失望地離開。
車站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叮咚的是播報鈴響起的聲音,哐啷的是自助販賣機掉下飲料的聲音,沉悶的嗡鳴是列車到站的聲音。
“蒼月!”自身後而來。
——這是柯南叫她的聲音。
其實比呼喊更早聽見的,是他急促狂奔的步伐,在空蕩的大廳裡淩亂響着,踩在蒼月心頭,又被她硬生生拂去。
工藤新一…
蒼月深呼一口氣,停下腳步。
到此為止吧。
不要再跟上來。
她沉默的背影透露出某種決絕的信号,即便不轉身、哪怕一言不發,柯南也看懂了她的意思。
他沒敢再靠近,隻是哀傷地站在她身後,輕輕開口:“你決定一個人走了嗎?”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你終于決定要抛下我了嗎?
雖然早就對這一刻有過預想,可當真正面對的時候,他在心中搭建許久的堡壘還是被一根利箭貫穿,在這個灰蒙蒙泛濫着死氣的車站裡轟然坍塌了。
蒼月下意識攥緊行李箱的把手。
對方的難過如有實質,像水一般從身後浸泡、包裹住她的身體。
她甯願這種感覺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象。
于是她咽下歎息,就這樣背對着他,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幹的問題:
“現在幾點了?”
柯南下意識看向車站大屏:18:30.
雖然不知道她這麼問的目的,但還是如實回答,又問道:“可以告訴我你要去哪裡嗎?”
“白神山地。”
“讓我一起去,好嗎?”柯南小心翼翼地祈求,害怕被拒絕,又慌忙補充,“你放心,我絕不是為了阻攔你,隻是想再陪你走一程…”
蒼月終于轉身。
大概是從某個案發現場匆匆趕來,他的蝴蝶結不知去向,滿頭大汗。
“好。”
蒼月說。
他在這裡,她就走不了。與其等一輛永遠不會來的車,不如換一種方式去往目的地。
阿笠博士等在車站外,看到他們走出來,眼睛先是一亮,緊接着就看到柯南黯淡的神色。
“博士,我們送蒼月去吧。”
“去哪裡?”
“白神山地。”
蒼月搖頭拒絕,看向柯南,又一次問道:“現在幾點了?”
這回是阿笠博士回答的:“18點30分,怎麼了嗎?”
柯南也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沉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