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也在陵南嗎?”
我以為我們在交換秘密,而我是個願意站在陽光下掏出一顆赤誠之心的人,這一刻,當他勾起微笑唇注視着我的眼睛告訴我:
“是,可以這麼說。”
這一刻,流星雨的尾巴終究砸向我胸口,猛烈撞擊到我後知後覺才有了痛的感覺。
“所以連有喜歡的人也不能攔住女生們對你表白嗎?還有……你是被拒絕了嗎?”
不然怎麼不是女朋友隻是喜歡的對象呢!
這件事根本不合理啊,他是仙道彰诶,如果我椎名绫音也在陵南念書都要愛慕的校草仙道彰!
“還沒有,希望等到表白的那天不會吧。”
玻璃色的眼睛流淌着無限柔情,是這一下眨眼刺痛了我,誠摯的口吻像是在與天神祈禱着會得到愛的眷顧,原來衆生平等,金字塔頂端的人在愛着另一人時也會虔誠,也會小心翼翼珍視這份情。
“加油,沒人會拒絕你的。”
我違背心意,拍着他的肩鼓勵道。
“哈哈哈,借你吉言。”
仙道突然笑出聲,我的心更是沉到底。
就是嘛,他早該知道不會失敗的,沒有人能拒絕他溫柔的口吻與微笑的目光,但願那位幸運兒别像我一樣是個戀愛傻瓜,拒絕他等同于與世界為敵。
他同意及川老師所言,盡快作出澄清對越野與我都好,他比我更了解學校風氣,一所能采納學生會提議尊重學生想法的學校,其弊端也足夠明顯,那便是當學生利益與老師利益産生沖突時,對後者可能極不公平。
“就怕無心的玩笑或是造謠有家長聽見當真了,鬧到學校你會很麻煩的。”
為了安慰我,飯後他在沿途經過的便利店為我買了熱可可,說是甜食會給人以好心情。
“知道了。”
我心思過于單純,許多該考慮的事會自動忽略,譬如為什麼仙道作為目擊者不能為我們澄清?又譬如為什麼不能在澄清的同時與越野保持距離?
原來這一夜誰都沒睡好,我、越野、及川老師,以及自認為我招來麻煩的仙道。
“椎名,周日上午十一點左右我的事就辦完了,一起在東京吃個飯再出發吧。”
兩周前與我約定會在本周日前來東京的及川老師,向我發出了午餐邀約。
“哦,好。”
我計劃着帶上深秋所需厚外套,令順風車更具價值。
精彩紛呈的體育祭我錯過了,及川老師在閑談中提及激烈的對決,果然是2班摘得總分第一桂冠,不僅仙道表現出色,班級整體水準較高,單項與團體賽都不在話下。
“閉幕前最受期待的一對一更像是某種表演,全校都玩得很開心,這種苦差也隻有仙道能遊刃有餘混過去。”
及川老師經常會對仙道刮目相看,甚至稱他極可能是未來漫長教學生涯中最出色的存在,那麼優秀的人很難得能遇上,尤其是鐮倉這個小地方。
“他籃球是不是打得很好?”
我隻聽說過,那不吝啬的贊美之詞,天才。
“非常好,或許将來會成為國手,甚至去更高的舞台。”
同性之間的仰慕之情油然而生,即使對方是小自己八歲的學生,及川老師滿臉欣慰與自豪。
“那田岡教練一定會超開心的。”
難怪那老頭子一見仙道就犯花癡或者發大火,總是不太正常。
從餐廳往車裡走,作為東道主的我強制結了賬,及川老師不好意思的說這種事該有男生來,我無意将他放在“男生”那種位置,并非年齡差的緣故。年僅25的及川老師正值青年,是我内心總将他當作師長尊敬、對待,一起吃飯是承蒙前輩照顧,與小林桑口中的約會截然不同。
“怎麼能讓還沒工作的人請客呢。”
他執意回鐮倉後趁着期中考比較休閑的空檔好好招待我一頓,如果我對美術展有興趣的話可以先去逛逛,賞楓最佳期還有一月有餘,海邊散步是目前不錯的選擇。
“那就下下周好了。”
我遲鈍到不認為這算是約會,欣然點首。
車輪駛過城市道路,風景随着時間而改變,當蔚藍海岸躍入眼前,我知道距離目的地不遠了。比預期更早出發,在回東京後我才想起忘了告訴仙道周日不用在車站等我,他的聯系方式被留在鐮倉,因此隻能在帶着行李回寝室後再去車站找到他。
“比賽錄影帶要看嗎?正好我車裡有備份。”
“那就多謝了,我看完明天還你。”
及川老師替我将沉重行李箱搬去二樓,臨走前給了我一卷錄影帶,鬼使神差我接過,忙到起飛也打從心底願意騰出寶貴時間看一小時左右的剪輯版。
箱子在客廳攤開,才洗完手想起仙道或許會更早出現在車站,他說訓練結束就在站台坐着聽歌發呆,因此我放下整理的工作,趕緊換鞋出門找他。
巧的是,才右拐便看見他從校門口走出來,耳機挂了一隻,整個人清爽又自在,腳步都是輕快雀躍的。
“仙道!”
我在馬路對面招手。
“?”
他聽見了,意外的看過來,大眼睛圓溜溜很是好看。
“你怎麼……”
綠燈後他走到我面前。
“抱歉抱歉,今天我沒坐電車來,忘記告訴你了。”
他沒有多想,隻是問我:
“哦,沒關系,晚餐你想吃什麼?”
先吃飯先上課永遠是個問題,吃什麼則是另一個問題,有時難度堪比解決一道數學壓軸題。默契是玄學,又或者說他太随意,還是總能猜透我心?
“要不今天簡單點,我午餐吃太多了。”
路過便利店,我放慢了腳步。
“煮泡面吧,好久沒吃了。”
他也跟着慢下來,我們始終肩并肩。
放泡面的架子很高,我想吃的口味要墊腳擡手去夠,他想吃的則在下排,我們交換眼神,一個輕松伸長手臂抓住,而我僅需稍稍彎腰即可摸到他那不同尋常的獵奇口味。
“檸檬草氣息五倍辣冬陰功湯味……你确定?”
光是念完定語我就感到頭疼。
“嗯,感覺會很不錯哦。”
不錯你個頭啦!
我帶着兩包泡面去結賬,仙道緊随其後,我們不太在這種時候争搶,東京人在外講究禮節,人情世故記心裡下次還就是了。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店員看我倆的怪異眼神是因為帥氣的男高屢次與我闖入這家附近的便利店給她造成了我們竟然是一對的誤會,還是手裡的泡面過于荒謬,她不敢相信真有人願意為之買單。
“這些……你自己搬上來的嗎?”
才換上拖鞋,仙道視線聚焦在客廳敞開的行李箱,我趕緊挪動身子檢查有無尴尬的私人物品,幸好沒有,都是些厚衣物與書籍。
“不,不是。”
我轉身将東西一一取出,他在我也能幹家務瑣事,他會主動拆開泡面起鍋燒熱水的,這段補習時光中,廚房裡的一切幾乎是我與他共用的。
“那是?”
我聽見了泡面包裝被撕開的聲音,我聽見了仙道靜悄悄的腳步聲,我聽見了櫃門被打開,水龍頭被擰開,水流沖擊鍋底的唰唰聲。
“今天及川老師來東京了,就順便帶我一起回鐮倉,是他幫忙搬上來的。”
我與仙道的關系比任何其他學生都要親近,我不做多想将事實告知,我從未有過一刻顧慮他是那種大嘴巴學生知道點老師的私事就會到處宣揚之人。
“所以算約會嗎?”
水聲戛然而止,仙道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彎腰曲背在行李箱裡撿東西的身子突然挺直,不可置信的回頭解釋。
“當然不算!”
我攥緊衣領的手差點将衣服捏變形。
“哦,那就好。”
仙道笑眯眯看着我,眉宇松弛,眼神難以捉摸,剛回頭看他那下感到莫名泠冽,好像冬季提前來臨,當我咬牙切齒說不算後,他又笑如春風。
“好……好什麼?”
我聽不懂他的話。
“嗯。”
他轉身開火,将鍋子輕放,從一旁的冰箱裡取出雞蛋、牛肉與生菜,以最常見的仙道式敷衍法回應了我。
嗯什麼嗯啊你!
我對他的話完全摸不着頭腦,也不想叫停正在忙活的他,自己手邊還有一堆物品要整理,也罷也罷。
香氣逐漸彌漫開來,充斥着整個客廳,我必須承認的是檸檬草氣息竟比我的咖喱味香濃百倍,是會誘發舌苔分泌唾液的那種氣味。
“這又是?”
泡面煮到一半,他走來問我要加幾個蛋,發現了茶幾上的錄影帶盒子,清清楚楚寫着“陵南體育祭”與日期的字樣。
“及川老師借我看的,是周五體育祭。”
仙道的臉上有難得一見的遲疑,他頓了頓,目光停留在我身後的播放機上,視線又掃過我雙眼,悠悠道:
“那就一起看吧,你可以先放起來。”
錄像帶被我推進播放機内,我按下遙控器,電視機像素還算清晰,嘈雜聲、喧嘩聲、慶賀聲一并傳來,是開幕式的畫面,他親曆過便在廚房繼續料理。
被剪輯過的視頻約莫長達一小時,及川老師說這份是精選版,完整的版本被保存在校圖書館,感興趣也可借來看。
由校舞蹈社團負責的開場演出為觀衆呈現了三種舞蹈的串燒,随後便是領導發言,陵南注重學生能力培養,寥寥數語後學生會會長接過話筒宣布體育祭正式開幕,彩色緞帶滿天飛,笑顔布滿熒幕。
我好奇怎樣的比賽會被記錄在精選視頻内,越野所在的5班與仙道所在的2班前後被鏡頭拍到,一個立即湊上前比劃剪刀手,另一個甚至沒看過來。
“可以開動了。”
仙道的快手晚餐料理完成,他端着兩碗豐盛可口的泡面走向我,放在茶幾的兩側,我與他席地而坐,松軟的地毯起到了保溫效果,冷冰冰的地闆不影響我們的舒适度。
“謝謝。”
我接過筷子,電視正播到四百米接力賽,我緊張的難以呼吸,更别提往嘴裡送面了。
“我隻是覺得……”
忽略了仙道的上半句,屏氣凝神注視着屏幕中奔騰的身影,最後一棒手伸在背後,如箭在弦上伺機而動。
“椎名……老師你的話……”
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還是更适合年下。”
最後一百米,在他微笑的注視中,我聽見了本不存在的槍聲,嘣——!
他沒有參加接力賽,卻笑的穩操勝券,是……是我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