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你怎麼會知道？”

“喂？說話呀？”

我在門後唱獨角戲，一牆之隔的仙道不吱聲，半晌，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會感冒的，還是先過來洗好再和你解釋。”

他的聲音有些嚴肅、急切，不像是與我玩鬧。

“可我頭發……”

還頂着一坨草莓味洗發水瘋狂搓起的泡沫！

不過眼下我再這麼傻杵着也快消了。

“我不看。”

他越是這麼說我越覺得我倆之間根本不存在一扇門，該看的他都能看清？

将浴巾拾起、裹緊，在身上套上最寬松的睡衣，帶上内褲，我小心翼翼打開門。

“你轉過去。”

我看見他的拖鞋，都十一月還穿人字拖真不怕冷。

“嗯，鑰匙别忘了帶，這個點沒人開鎖，我是不介意你住我……”

挺拔身姿被過道懸頂上的燈打出陰影，在我腳邊。

“知道了啦！”

我氣急敗壞打斷他，因我确實忘拿鑰匙，被揭穿後滿臉通紅，幸好他站在向外打開的門後，看不見我的臉色或怪異裝扮，而他那扇門早已為我敞開。

我做賊似的溜進一間陌生屋子，顧得不欣賞少年品味，脫了鞋，一鼓作氣關門。

“浴室在左手邊。”

聲音從門縫裡鑽進來，他的友情提醒。

我快回“你過五分鐘再進來”，沖向浴室後将門反鎖，反複确認這把鎖沒壞，扯了扯門，目測牢固程度撞不開。

我承認自己動作很多餘，仙道哪會那麼無聊，他有無數機會能将我推倒。原諒我的異想天開，畢竟從前是對他有誤會，誤會解除後對他有新的懷疑不說，我自己先問心有愧。

仔細觀察他的浴室，除擺設之外與我那間别無二緻，洗護用品以柑橘類為主，牙膏包裝簡潔，刷牙齒上五官覺醒。

誰會用泡泡糖味的牙膏啊！

我沖去滿腦袋草莓味洗發水，突然對他那些高級包裝洗護用品産生好奇，才剛擠半泵到掌心就覺得罪過，怎麼可以浪費？我明明洗過了，罷了罷了，趕緊擦幹身體吹頭發吧。

吹到半幹，地上洗衣籃吸引我的目光，哎呀，那個深藍色的和那個灰色的……

我果然是個變态啊！

收起好奇心，不盯着内褲看，幹燥秋季皮膚急需乳液續命，我推開浴室門，本以為他會在客廳。

“仙道？”

卧室門敞開，我掃視一圈，基本确認了我們兩間房子是完全鏡像的。

“我沒帶鑰匙。”

敲門聲很輕，我心怦怦跳。

“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連忙開門，原來他被我鎖門外了。

“沒關系，我剛在你那邊坐了會兒。”

輕飄飄的口吻毫不介懷，他眨着迷人眼睛，換上居家拖鞋走向沙發，這一刻我才注意到自己進屋後直接換的拖鞋是女款，他為我準備的。

仙道可能已經見過我發燒滿頭大汗的狼狽模樣，對于我這半幹半濕沒有造型可言的長發沒有嫌棄眼神。

“睡衣很可愛。”

呃……

一句話就讓我感到無地自容。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發自内心的，眼下我并沒有将泡泡糖口味牙膏與檸檬草氣息五倍辣冬陰功味泡面愛好者的“不俗”品味與懂得欣賞我這至少五十個蝴蝶結圖案的淡粉色睡衣的眼光聯想到一塊兒。

後來有補充可愛是一種氣質，與裝扮無關，我偏執地說他就是奇葩，他承認道：

好吧，你說的對，人靠衣裝，兼職書店的制服也好，看的人眼暈的睡衣也好，都不如不穿來的可愛。

仙道接過我送上的第101拳，與年下交往的好處就是随時可以動手，他笑眯眯湊上腦袋挨揍，低語擦過我耳垂。

我可是記仇的哦。

他總愛在……某些時候報複我。

“别說奇怪的話……到底叫我來洗澡幹嘛！”

現在是我送上去的第11拳吧，距離釣上我這條大笨魚道阻且長。

“欸。”

捂着左肩靠近胸口的位置，裝模作樣，以對越野撒嬌的口吻對我投以軟綿綿無助眼神，他到底知道自己身高一米九是個身強體壯的體育生嗎！

“你跟我來。”

仙道擡手想推我背，我一個機靈閃過，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關鍵是我的睡衣裡沒穿内衣，總覺得有些過于赤裸。

“去哪？”

我眼神防備。

“浴室，不是想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

他走在前，我緊随其後，隻見修長手指變魔術般在我眼前揭開我本該注意到卻神奇忽略的神秘面紗。

“看……看……看得見？！”

我要昏過去了，為什麼一開始沒注意到窗口的窗簾！

“嗯。”

仙道平靜答，仿佛能看見我洗澡不是什麼新鮮事。

兩間鏡像浴室窗口呈某種角度卻也剛好能清楚看清彼此，唯一區别是他這間裝上了窗簾我那間沒有，玻璃窗之間僅一米，以他的身高甚至能看見我坐在馬桶上的樣子。

之所以沒發現，完全是因為他的窗簾一直被拉上的緣故。

“隻看見了一點，别擔心。”

他安慰道，眼神柔軟，真情實意，絕無半分調戲。

“一點……一點？哪一點？”

我立刻想歪，背對他沖向沙發将腦袋砸向抱枕，無言以對。

“刷牙的時候想開窗通風，那時候你應該已經洗了挺久了，玻璃上都是霧氣，講真除了頭發和脖子都看不清。”

我第一次感到仙道面對我有些無措，因為我正顫着肩膀要哭，清白二十年無辜被人看光這件事就算發生在他身上也絕非我能接受的程度。

“可是……”

我委屈巴巴抓牢抱枕，一雙手靠近我，又不知從何下手。

“真的沒看見。”

他想了想，極為正經的拍了拍我腦袋。

“你發誓，你發誓，你發誓。”

年長三歲成年又如何，如今我是受害者，我有權噙淚憋嘴從指縫中看他，像極了幼稚鬼。

“嗯？”

他一屁股坐我身旁，抽走我的抱枕，有想笑的嫌疑。

“你發誓沒看見正面，沒看見關鍵部位，一發現我在洗澡就沖過來敲門了，絕對沒有在浴室裡看，你用……”

籃球隊的比賽？

大學入學測試考的結果？

就在我絞盡腦汁如何令他發毒誓給我一個慰藉時，仙道悠深的目光掃過我額頭，看着我的眼睛淺笑着說：

“我發誓沒看見正面，沒看見關鍵部位，發現你在洗澡第一時間過來敲門，絕對沒在浴室多看幾眼，騙你的話……”

目光交彙，他掠過我的視線。

“我喜歡的人，永遠都不會放下成見回應我的心意。”

猝不及防在我耳邊吹氣。

“椎名老師，這樣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