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師生議論着我們,校草追求見習教師無果,且被班導強行拆散。
“椎名,從今天起,在你搬走前我必須每天跟你回去。”
及川老師說什麼我都顧着點頭,辦公室來來往往人多眼雜,他将我帶去圖書館,當2班上着體育課時,另一位當事人被叫來。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我抱着一沓卷子,與姗姗來遲的仙道迎面相遇。
“椎名……放學後我送你回東京。”
他拉住我的手臂,在我耳側響起隻有我和他的距離才能聽見的聲音。
“……”
及川老師在身後看着,眉頭緊鎖,我刹住腳步,面無表情回應:
“不用,還有……請叫我老師。”
仙道有一雙慧眼能識人心,他因我急于劃清楚河漢界的冷淡口吻而頓在原地,這次不是演戲,為了做給誰看,而是我經過整夜思索後認清的事實。
如果及川老師不打算揭發我,我将在愧疚的最後一個月時光裡全身心投入工作相關事宜以此贖罪,從今往後與仙道再無瓜葛。
“你是認真的嗎?”
落地窗前望去,一陣風吹起千層浪,林立于海平面的礁石經曆千錘萬擊仍不可撼動。
“用敬語,仙道同學。”
入冬了,我冷冰冰的口吻便是窗外那陣風,刮擦着少年溫和的眼睛,留下滿目瘡痍。
後來他與及川老師聊了什麼我并不知曉,下午第二節課後我請假提早回了東京,我怕他在放學那刻不顧一切追出來,我更怕自己再被牽起手就多了份與世界為敵的勇氣。
“那是錯的。”
全寝無心念書,破天荒買來啤酒,被輔導員發現可不是什麼小事。
“這個及川老師要不要這麼較真啊!”
小熏為我打抱不平。
“愛而不得啊,你以為?”
小林桑氣到直接抽出草稿紙繪制遠程射擊裝置,嘴裡咕哝着“幹掉他”,看來是喝多了。
“也不能這樣講,人家就事論事,就算見習教師也是教師身份,被爆出來綾音就完蛋了。”
美惠中肯地指出。
“那現在怎麼辦,明明是雙向奔赴,仙道他喜歡你诶!”
菜菜子陷入困境,比我更哀愁幾分。
比起上次在寝室被圍剿,這次我完全哭不出,隻覺得渾身無力想睡覺,無論身邊人如何評價、勸說、為我出馊主意,内心深處的聲音不容反駁。
我有戀童P,我毫無理智愛上未成年,我違背道德倫理喪失教師品格,我有無數次機會能夠抽回那雙靠近他的手,我卻一次次縱容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連累他,在這人生重要的轉折點為我背負罵名。
當晚接到仙道來電,我渾渾噩噩睜開眼,朝着電話機方向擺弄手指,為時已晚亦不算晚。
“抱歉,綾音不在寝室,剛剛我搞錯了。”
拙劣謊言,他怎會輕信?
小熏問我真那麼殘忍,我反問她寒窗苦讀十多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及川老師那樣寬容我們,究竟是要他吃處分還是我退學?
此事兩難全,唯有大難臨頭各自飛。
仙道每天晚上往我寝室打一通電話,據接線員們轉告,他聲音不急不躁,謙遜有禮問着前輩們類似的問題。
椎名還好嗎?
有按時吃飯睡覺吧?
拜托前輩們好好照顧她,鐮倉又降溫了,提醒她下周來多穿點。
還有……我會在站台等她。
周末我沒有回家,死氣沉沉的模樣會吓壞父母,寝室内聚集着擔心我的小鳥們,二十四小時值班看着我怕我想不開。
“呃……失戀而已,更何況這段戀也沒開始啊!你們至于嗎?”
吞下美惠親自喂進嘴裡的咖喱飯,我仰天長歎。
“我們答應了仙道要把你照顧好的,更何況,就算他不講我們也要澆灌你這朵教育學院院花啊,你可是門面擔當!”
什麼和什麼呀。
“他給你們電話裡下了什麼蠱,怎麼對年下言聽計從了?”
我嘟着嘴,奪過餐勺。
“那他給你下了什麼蠱,你看你這難過的都哭不出來了!”
哎呀,被人揭穿真可惡,我躲到角落進食,再美味的食物到嘴裡都變成活下去的意念,無法細品。
在站台接我成了仙道深入骨髓的習慣,為此我提前一站下了車避免遇見。
“Hi。”
然而你不得不服人類的大腦怎能如此聰慧,他正站在“湘南海岸公園站”的電車車牌下,靛藍色衛衣将人襯得清爽利落,朝氣昂揚。
“怎麼會……”
這件事我也是上車後臨時做的決定,天知地知與我知。
“說過會來接你,怎麼能食言呢?”
少年擡眼,深邃眼睛直視前方,我站在一片汪洋大海的布景中,倉皇失措。
“及……”
被發現就死定了!
“及川老師……?”
我吃驚的看向他身後,語氣誇張,少年追随我視線轉過頭,就在這一刻我做了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愚蠢決定,與籃球隊隊長比競速跑,天知道這畫面多可笑。
我不占任何優勢,即使今日輕裝出行,運動鞋加持的二十歲女大學生椎名綾音在下一個路口被十七歲體育生輕易抓獲,他好氣又好笑的看着我,這該死的紅燈我要把你拆了粉碎!
“你知道我就住你隔壁吧?”
他朝我伸出手,是他的寶礦力水特。
“……”
我捂着耳朵不聽的樣子令他更是笑到合不攏嘴。
“還有三個路口都要這樣跑嗎?”
說時遲那時快,綠燈亮起,我拔腿就跑,順利躲過他另一隻靠近臉龐想要撫我長發的手。
仙道愣在那,大概是沒想到上天眷顧我,在關鍵時刻放我逃跑。可我哪裡跑得過他,甚至他不是跑來追我而是稍稍快走,又在兩個路口狹路相逢,簡直崩潰!
“你……沒訓練……?”
不應該不應該啊,據說田岡教練的操練殺紅眼,無人能幸免,各個下了訓後隻想癱倒在地,我哪裡知道仙道彰是體力怪,就算最後造福了我,此時此刻我也恨得牙癢癢。
“訓練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喝點水吧。”
那瓶晃蕩的透明液體再度被遞來,我靈機一動。
“這瓶你喝過,我要新的。”
仙道啊仙道,瞪大眼睛眨了眨眼睫,壞笑着在我耳邊吹口氣,要不是跑了兩條馬路耗盡體力無論如何我都會将他推開,臉貼臉會令我一路狂奔後紊亂的心躁動至驟停。
“好,我去買,你先拿着。”
我抓過瓶身故作鎮定點了點頭,見他一條腿才踏入便利店,立即向着目的地飛奔,我有一種感覺仙道明知我在耍花招,他仍願意陪我玩到底,這是什麼心态啊我不懂!
此人有病,我站在公寓樓下大口喘氣,邊爬樓邊得出結論。
站在三樓與四樓之間,跑到脫力的我擰開瓶蓋,他喝過又怎樣,幾日之前我們還……
“欸?已經喝了啊……”
我一口水差點噴牆上,仙道怎麼從樓上走來。
“你……咳……那麼快?”
被自己嗆到,我走入死局。
“呃……不要對……”
仙道欲言又止,其實他想說的是别問男生怎麼那麼快,又覺得當下再打趣我會死很慘。
“仙道……我們不能私下見面,你不明白嗎?”
我手撐着膝蓋,調整呼吸,終于能講出完整句子來。
“不明白。”
他幾乎是挑着眉與我對話,放下了随和的面具,站在我的對立面争取我所不敢争取的可能。
“我不想,所以請你尊重我。”
從這裡往上走,二十七層台階後便到家門口,舉步艱難的我在他深情注視中擡起腿。
“椎名。”
來自身後的目光,如一把刺刀。
我不敢回頭,他與我之間不過一米距離,聲音順風而來,是尖銳刀鋒。
“其餘一切都可以遷就你,唯獨這件事抱歉,我想我做不到。”
如萬箭穿心,我快站不起來。
摸着鑰匙的手在顫抖,插入鎖孔後轉錯方向,他注視着我的愚笨與慌張,終于打開門,一隻手撐住,半個身子擋在我身前。
“我有東西給你。”
我不再做無謂抵抗,從他展開的臂膀中鑽進玄關。
“小薰、菜菜子、美惠和小林桑,這些是她們在長谷寺為我求的禦守。”
我墊起腳尖去夠那些被高高挂起的彩色香囊,轉身撞上了少年困惑的視線,他似乎沒聽見我低啞的聲音中摻雜了多少隐忍與無可奈何。
“這是什麼?”
指尖正對角落中被遺忘的“禮物”,我湊近看。
“……”
無言以對。
誰!蒼天繞過誰!這種嚴肅場合出現了一盒全新未拆封左下角标記“XL”的三支裝避孕套,我的每一跟頭發絲都随着目光确認而石化,嘴角抽搐着愣是憋不出一個屁。
“你買這個是想……還是說這是她們……”
仙道恍惚片刻,比我先反應過來,電光火石間都能蒙對答案?
“不是,是我買的,想和禦守一起送給你。”
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送我這些的意思是?”
他笑納四個禦守以及這盒辣眼睛的東西,全都往上衣口袋裡揣。
“等你遇見了喜歡你也被你喜歡的那個人,就當是我送上的一份成年禮。”
我被自己信手捏來的說辭吓到,心裡明明烏雲密布,還要擺出牽強笑臉。
“可是椎名,有三件事我想你必須知道。”
我恨這雙愛笑的眼睛,當他斂起笑容一臉認真靠近我時,就像是在我周遭織了張密不透風的網,天南地北上下左右,無論朝着哪個方向最終都會落入他的圈套。
“一,你說的那個人我已經遇到了,就站在我眼前。”
海藍藍的眼睛盛滿潋滟水波,激起碎石光芒。
“二,就算她表面逃避,我不會看錯,一個會在書店因我逾矩而站出來發聲的人,那是她在以她的方式勇敢。”
漣漪層層疊疊,交織、相撞、無盡無窮。
“三,與她有關的,我一步也不會退讓。”
站在我眼前的是十七歲的仙道彰,他溫柔、他英俊、他的笑容彙聚着全世界的美好,我知道,在陽光肆意灑落在人間的午後,趴在書架旁偷看他的我,被他白色T恤肩膀處的褶皺與斑駁樹影所吸引。
看不見正臉,對“帥哥”二字存疑,直至命運之手将我推入。
推入二十歲這年兩情相悅的邂逅。
有人說愛情不是後天的,而是在某一時刻突然降臨,我想這感覺我懂,它真實發生在我身上,愛上仙道彰是第一眼的沉溺,他竊走我一瞬呼吸與一拍心跳。
對他心動,僅用去人生中的0.01秒。
嘭——!
“不要。”
我背靠着門緩緩摔倒,站在門外的仙道,拒絕他也不過是0.01秒,而我的人生軌迹從此改寫。
忘記他,需要多少個0.0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