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知遠的喉間立馬湧上一片腥甜。
齊知遠硬是咽下喉頭湧上來的腥甜,雙手強行抱住黎奕的左手臂,像是瘋了一樣咬在對方的手臂上。兩人在地面上翻滾,黎奕擡腳踹上齊知遠的肋骨,想逼他松口,卻沒想到齊知遠王八吃了秤砣,鐵了心咬住黎奕手腕上的那塊肉不松手。
“松手!”黎奕鉗住齊知遠的脖子,将他舉了起來。
齊知遠的嘴角滲出的不知道是黎奕的血還是自己的血,臉漲得通紅,卻死死地含着黎奕的肉,含糊不清:“不松!”
黎奕忍無可忍,加大了手上的力氣,他甚至能聽見齊知遠脖頸骨頭斷裂的聲音,齊知遠呼吸不暢,總算被迫松了點嘴。黎奕借機收手,手臂上的創面一接觸到外面,疼痛感立馬蔓延,黎奕一看,竟被這貓似的男人活生生扯下一塊肉!齊知遠沒了依托,當即被摔在地上。
黎奕打人是有原因的,宴會剛結束他就收到消息,由于小萬子平日恃寵而驕得罪了不少同僚,所以王林第一個搜的就是監欄院,旁的沒搜到,意外的是在小萬子的房間裡搜到了刑部前天丢失的卷宗。結合白天在侯府抓到的小撿,黎奕當即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于是快馬加鞭,直奔尚書府。
真是緣分一道橋,好巧不巧讓他在門口遇到了齊知遠。
“齊知遠,你我無冤無仇,你将小萬子藏屍在我府邸就算了,還往他頭上扣周岑的案子!”黎奕一把鉗過齊知遠的下巴,“你想構陷安國武侯府與周岑案有關!”
齊知遠啞着嗓子吐了一口血:“那又如何?”
一切已經結束了。他的計劃在半路被人阻截,小撿被擒,齊墨替小萬子僞造了身份,此事注定不會再深入調查,事到如今,他為之付出的努力都沒有任何意義。
黎奕咬牙切齒:“我父親待周家不薄!”
“待周家不薄?”齊知遠厲聲,“安國武侯年少輕狂輸了敗仗,是内閣的周岑力挽狂瀾以命相保!可炸雷擊壞奉天殿鸱吻,鹹豐帝下求言诏,周岑因為一句話被劉黨視為眼中釘時安國武侯在哪?!我母親被錦衣衛侮辱的時候、周家四十多口人死的時候!安國武侯在哪?!君子以命相待,安國武侯卻成了縮頭烏龜,英雄氣短讓人不齒!”
“齊知遠!”拳風靜止在了齊知遠胸前。
眼前人再也沒了白日的雲淡風輕,齊知遠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被逼急的冷血動物,在天敵的厮殺面前,終于亮起了武器。
齊知遠顫抖:“我娘,我娘走的時候我都看到了,她生平性子烈,是受不了那樣的侮辱的……明明她都死了,她都自盡了,為什麼那群畜生還是不肯放過她?”
黎奕收起拳頭,被人抽了力氣似地坐到台階上。
“仵作說周夫人是清白走的。”黎奕說,“當年事發後,我父親聯合内閣聯奏,将此事上呈,要求嚴懲錦衣衛,劉譽迫于壓力将人都交了出來,那些人死後被砍去頭顱,至今還跪在周夫人的墓前。”
頭頂的夜色凄冷,星子朦胧,黎奕混沌地抹了把臉:“你原本的計劃是什麼?”
齊知遠盯着黎奕,慢吞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黎奕了然:“你想讓我死。隻要我與周岑案扯上關系,你就可以借此挑起我父親與劉黨的紛争,你知道黎氏隻剩下我一個男丁,如果我死了,就算父親不追究劉譽,劉譽也會被萬人所指,到時候你再除他輕而易舉,你把證據都藏我家裡哪了?是不是我和小萬子的聯絡書信?”
齊知遠一口咬死:“是。”
“我再問你一遍!”黎奕咬牙切齒,“是不是有書信!”
齊知遠舔舐嘴裡的腥味:“有!”
黎奕閉了閉眼,指尖收緊。
“你當年為什麼要救我?讓我與那群畜生同歸于盡,今日你也不會……如此狼狽。”齊知遠故意将最後幾個字咬得重,未曾想到事敗之後他反而生出幾絲愧疚。
黎奕無言地看着齊知遠,想了想,答道:“你的手指好看,像女人的手,讓這樣的人去拿刀,未免太浪費了。”
齊知遠手指握緊,他的手纖細薄長,指骨分明,正因如此,練武時總被先生斥責甩不動刀。
黎奕道:“這次我原諒你了。”
齊知遠别過臉:“我不要你原諒。”
“父親曾說,周岑是我大元的旗幟,有他在,大元永遠都是百姓心裡的大元。”黎奕頓了頓,“周學士出事的前一晚,我父親連夜書信給數十名重臣,呼籲衆人随他去太極宮前替周學士求情,可周學士卻托人帶一句話,婉拒了我父親的好意。”
久未聞那個熟悉的名字,少年人的面孔上浮露出隐蔽且壓抑的痛楚。
“我不想聽。”齊知遠扭過頭去。
黎奕像是沒看見,繼續道:“他說,如今聖上多疑忌結黨,周某雖氣數已盡,可大元氣數未盡,内閣廟堂有策,疆北良将駐守,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劉氏一黨不過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周某半生浮萍,一生無依,惟願天下太平,民有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