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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深淵淬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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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粘稠、冰冷、窒息、帶着硫磺與腐爛氣息的黑暗,如同億萬條滑膩的毒蛇,瞬間将江奕宸徹底吞沒。

下墜。

永無止境的下墜。

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在絕對的黑暗中徹底扭曲、崩壞。隻有那聲凄厲絕望的咆哮——“師…尊…?”——和最後映入眼簾的那張扭曲、冰冷、充滿殺意的臉,如同燒紅的烙鐵,一遍遍、瘋狂地烙印在他破碎的神魂之上!

“呃啊啊啊——!!!”

意識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劇痛中沉浮、撕裂。身體仿佛被無形的巨手反複揉碎、碾軋,又在某種詭異力量的牽引下強行粘合。骨骼碎裂又重生,經脈寸斷又續接,每一次都伴随着足以湮滅神智的酷刑。額心那枚暗金魔印,此刻卻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不,是唯一的熱源!它如同一個貪婪的漩渦,瘋狂地吞噬着周遭翻滾的、蘊含恐怖負面能量的深淵魔氣!

這些魔氣不再是單純的能量,它們是被深淵吞噬的無數生靈殘留的怨念、絕望、暴戾、瘋狂……是世間最污穢、最黑暗的集合體!它們順着魔印的吸引,如同億萬根淬毒的鋼針,狠狠刺入江奕宸的識海,将那些被背叛的痛苦記憶無限放大、扭曲、染上最深的墨色!

“奕宸……過來。”

(冰冷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虔誠地走向崖邊…)

“掌控魔印…化解戾氣…贖清罪孽…唯一的機會…”

(那微弱的希冀之光,在死寂的心湖點燃…多麼可笑!多麼愚蠢!)

“師尊……弟子……該怎麼做?”

(他轉過頭,眼中是獻祭般的信任…然後…那隻手!那隻沾滿血、冰冷刺骨、帶着毀滅力量的手!)

“啊——!!!”

每一次記憶閃回,都伴随着魔氣的瘋狂灌入和身體重塑的劇痛,如同将靈魂放在地獄的業火上反複炙烤!那被至親背叛的絕望、深入骨髓的怨恨、連同魔氣中億萬亡魂的負面情緒,如同滾燙的岩漿,一遍遍沖刷着他搖搖欲墜的意識壁壘。

“為什麼?!!”

“我敬您如父!信您如神!”

“楚師叔因我而死…我萬死難辭其咎!可您…您親手給了我虛假的希望…又親手将我推入這萬劫不複的深淵!”

“蕭颢!葉景灏!!!”

恨意!滔天的恨意!不再是單純的痛苦和迷茫,而是被深淵淬煉、被背叛催化、混合着億萬怨念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毀滅之焰!這股恨意成為了他在這無盡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東西,成為了支撐他意識不至于徹底崩潰的支柱!

魔印的光芒由暗金,逐漸染上刺目的猩紅!它不再是恥辱的标記,而是汲取力量、宣洩仇恨的核心!那些灌入體内的污穢魔氣,不再僅僅是破壞,更在這股極端恨意的驅使下,被強行馴服、壓縮、鍛打,融入他破碎又重生的血肉骨骼之中!

痛苦,成為了力量的催化劑。

恨意,化作了生存的燃料。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下墜終于停止。

江奕宸重重砸在一片粘稠、冰冷的“地面”上。這裡并非深淵之底,而是一處懸浮在無盡黑暗中的巨大骸骨平台。平台由無數巨大到難以想象的洪荒巨獸骨骼拼湊而成,散發着亘古蒼涼的死亡氣息。骸骨縫隙間,流淌着粘稠如墨汁、散發着刺鼻惡臭的魔氣河流。

意識在劇痛中艱難凝聚。他掙紮着,想要撐起身體。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新生的肌肉纖維在魔氣的浸潤下呈現出不祥的暗紅色澤。他低頭,看向自己沾滿粘稠污穢的手——這雙手,曾經握劍,隻為守護師尊,守護心中那點可笑的“道”。

“呵……”一聲沙啞、冰冷、帶着無盡嘲弄的笑聲,從他幹裂的喉嚨裡擠出。這笑聲裡,再無半分曾經的清澈與溫度,隻剩下被深淵浸透的寒意。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骸骨平台深處,那些流淌的魔氣河流驟然沸騰!無數扭曲、猙獰、由純粹怨念和負面能量構成的魔影從中掙紮爬出!它們形态各異,有的像腐爛的巨獸,有的像扭曲的人形,有的幹脆就是一團不斷變幻的痛苦面孔!它們發出無聲的尖嘯,空洞的眼眶齊齊鎖定了平台上唯一的“活物”——江奕宸!那是新鮮血肉和強大靈魂的氣息,對它們而言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饑餓!貪婪!毀滅的本能驅使着它們,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剛剛掙紮站起的江奕宸瘋狂撲來!

江奕宸擡起頭。額心的魔印血光大盛!那雙曾經盛滿星辰、如今卻隻剩下破碎深淵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恐懼,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以及在那冰冷之下翻湧的、近乎實質的暴虐殺意!

三年!

整整三年!

在這無光、無時、隻有無盡殺戮與吞噬的深淵魔域,江奕宸早已不是當初墜崖時那個隻會絕望哭泣的少年。

最初的掙紮是血腥而殘酷的。面對源源不絕、隻知毀滅本能的魔物,他隻能憑借本能和魔印汲取的力量,用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撕碎它們,吞噬它們逸散的核心魔源。每一次戰鬥都傷痕累累,每一次吞噬都如同飲鸩止渴,讓魔氣的侵蝕更深一分,也讓那刻骨的恨意更加凝練。

他受過無數次瀕死的重創,身體被撕碎,神魂被魔念侵蝕得幾乎迷失。但每一次,都是那崖頂冰冷的一推,那張充滿殺意的臉,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将他從徹底沉淪的邊緣狠狠拉回!

“活下去!”

“爬出去!”

“找到他!”

“讓他……付出代價!”

這成了支撐他在地獄中掙紮的唯一執念!為了這個執念,他可以忍受任何痛苦,可以化身最兇殘的惡魔!

他漸漸學會了利用魔印。不再是被動承受魔氣的侵蝕,而是主動引導、吞噬、煉化!他将深淵魔氣視為淬煉自身的爐火,将那些撲來的魔物視為磨砺殺戮技藝的磨刀石。每一次戰鬥,他都在觀察,在學習魔物攻擊的方式,學習它們利用魔氣的手段。

他跌入過沸騰的魔氣熔岩,忍受着蝕骨焚魂的痛苦,隻為淬煉出一具能承受更多力量的魔軀。

他闖入過由純粹怨念構成的幻境迷宮,直面内心最深的恐懼和愧疚(楚悠然死時的畫面,師尊曾經的溫和教導),在一次次心魔拷問中,用冰冷的恨意将最後一絲軟弱徹底凍結、碾碎!

他甚至找到了一處由遠古隕落魔神殘留意志形成的殺戮戰場碎片,在其中與那些殘留的殺戮意念搏殺、融合,領悟最純粹、最極緻的毀滅劍意!

骸骨平台中央,不知何時矗立起一座由無數魔物骸骨堆砌而成的扭曲王座。此刻,王座之上,一個身影靜靜端坐。

正是江奕宸。

他依舊穿着那身墜崖時的衣物,早已破爛不堪,被凝固的暗紅血污和魔氣浸染得看不出原色。裸露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冷玉般的蒼白,卻又隐隐流動着金屬般的光澤,仿佛由最堅硬的玄鐵澆築而成。額心那枚魔印,已徹底化為深邃如血鑽的菱形晶體,内裡仿佛有粘稠的血焰在永恒燃燒,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壓。

他的面容輪廓褪去了少年的最後一絲圓潤,變得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鑿。曾經清澈如水的眼眸,如今是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淵,瞳孔深處跳躍着兩點冰冷的血焰,看人時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有一種俯瞰蝼蟻般的漠然,以及在那漠然之下,潛藏得極深、一旦爆發便足以焚毀一切的暴虐。

一柄通體漆黑、布滿猙獰骨刺紋路的長劍,斜倚在王座扶手旁。劍身纏繞着粘稠如血的黑霧,劍柄末端鑲嵌着一顆不知名魔獸的猙獰顱骨,空洞的眼窩中燃燒着幽幽血焰——正是那柄在仙盟大會掀起腥風血雨的“殺戮”魔劍!它并非深淵賜予,而是江奕宸用無數強大魔物的核心骨骼,混合自身精血與滔天恨意,在魔氣熔爐中親手鍛造而成!劍成之日,萬魔哀嚎,整個骸骨平台為之震顫!

三年非人的磨砺,無數次在死亡邊緣的掙紮,無數次對魔氣本質的參悟,無數次對殺戮劍意的錘煉……早已将他體内駁雜的力量徹底熔煉為一爐!那不再是修仙者的靈力,也不是最初失控的魔氣,而是獨屬于他江奕宸的——融合了深淵本源、極緻恨意、純粹毀滅意志的“戮天魔元”!

魔元運轉間,周身空間都隐隐扭曲,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威壓。他端坐于骸骨王座,如同這片黑暗深淵孕育出的唯一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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