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有到晚上十點的課,傍晚仍有不少學生在學校遊蕩,一些作息颠倒的設計系大四生正抱着大塊Ek無神地飄向工廠,分析是畢業設計被教授多次否決的倒黴鬼。
不過新學期悲傷的學生是少數,大部分仍然散發着假期帶來的活力,走幾步路便能看見遠方一群不分系的手裡舉着水果酒勾肩搭背,旁邊站着正在數鈔票的眼鏡姊姊……誰?喔,志村妙。
稍微恍神,我修正腦中的稱呼,繼續往圖書館走。
路上學生繞着我走,我瞥見不少中午在餐廳的,也沒理會。
圖書館倒是靜悄悄的,隻有櫃台的老大爺在打瞌睡。除了桂桂子或者德川茂子一類稀有的乖巧型學生,金魂的學生普遍不喜歡用來學習的場所,會在圖書館的多半是借多媒體室看電影的家夥。
我将要借的厚重醫學書放到桌上,被碰撞吵醒的大爺斜眼瞟我,一邊給書掃碼一邊咕哝:「開學就看書?認真過頭了吧?你就沒有其他興趣愛好嗎?」
我沒回答,這種時候就算再不識相的人也會在看向我的時候閉嘴,可大爺還在碎嘴。
「瞧你這瘦竹竿身材,你真的有定時吃飯?我感覺我每天吃泡面喝肥宅快樂水都比你健康……」
「……」
難得的我開始有些煩躁,剛拿到書便大步離開,連道謝也不說了。
「之後出門記得帶傘。」
身後傳來大爺懶洋洋地提醒,我沒有多想。
嘩!──
直到我走出一小段距離,傾盆大雨無預警降臨,密集的雨幕連路燈也無法穿透,豆大雨珠打在身上隐隐生疼。
他是怎麼……
我隻來得及将書藏到白大褂下,思考要不要跑回去借傘,可下一瞬我便否決想法加快離開的腳步。
不過是淋場雨,比跟人溝通簡單多了。
『真可憐……』
分不清是記憶還是幻聽作祟,大雨中好像有誰在竊竊私語。
『連潛意識都在拒絕幸福的人,真可悲……』
『隻有一無所、不會失去的空虛才能感受到安全感的人阿,明明身在理想鄉,到頭來居然選擇回到什麼都沒有的時間點,真是病态……』
我緩緩看向聲源,隻看見道路旁在雨中搖曳的紅色六瓣花。
「……」
帶着雪花屏的記憶閃過腦海,可大雨中我沒有精力思考,加快腳步跑回保健室。
晚上九點多,保健室也是關門時間,我離開前把燈關了,可回來時卻看見窗戶透着光芒。
這個時間點,是法律系跟不分系的打起來,還是設計系或者化工系的把工廠跟實驗室炸了?……
我擰幹頭發後推開門,意料之外的保健室裡不是鬧事的學生,而是個不熟的教授。
「不好意思,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吉田松陽站在辦公桌前,笑着跟我打招呼。
「……不會,請問有什麼事?」
吉田教授從沒來過保健室,過去幾年的資料也沒有出現他的病曆。
種種迹象表明吉田松陽是那種每周上幾十節課依然活蹦亂跳的工作狂,剛開學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但是你現在渾身都濕透了,黎明先生,或許我……」
「外套防水,擦幹頭發就好。」我換下白大褂,拿病床邊的毛巾擦頭,淡然地說,「是您學生的事?」
我現在有點煩躁,如果還有事情堆到明天,那今晚注定要失眠了。
「不,我是來看診的……或者該說回診。」
「?」
吉田松陽掏出一疊泛黃的文件地給我,溫和的笑容變得有點兒無奈,他解釋道:「“上一位”跟先前任職的大夫要求保密,所以保健室裡應該沒有我的紀錄。」
「我本來不想回診的,但現在……你有權利知道。」
我不想知道你在說什麼玩意兒。
我抱着抗拒的心理面無表情地接過文件,快速掃過内容。
跟保健室其他紀錄詳細的數據不同,這是一份很不正式的病曆紀錄,該有的沒有不該有的内容一堆,就像是先前任職的人随手紀錄的筆記。
【姓名:不詳 性别:大概是男 生日:不詳……】
【年齡:未知,粗估一千歲 職業:暗殺組織首領】
……?
【主症:不死(附注:一小截手指也能重塑完整身體)】
【其他症狀:多重人格障礙(附注:當前求診人格自毀欲望極高,總人格數待定,粗估超過一百個)、痛覺神經缺失(後天)……】
【……主要求:有效的死亡方式。】
「……」
我在文件開頭定格許久,食指不知何時撫上太陽穴用力摁壓。
「……吉田先生,你有什麼要告訴本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