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診 deep dark fa......
唦唦……
不要!
閃爍的雜訊間思緒如扭曲掙紮的爬蟲在大腦皺褶間竄逃,未知的力量囚禁我的軀幹,逼迫我的下巴抵在幹癟冰冷又被血液污染的土地上。
别過去!
無論内心如何嘶吼我都無法掙脫牽制,我強迫我靠着剛剛喪失空間遠近認知的模糊視野去又一次直面惡夢。
熟悉的、白色的、蒼白的戰袍緩緩向前走去,指甲刮過黑闆的聲音尖叫着,一步、一步、尖叫着。
不要、為什麼、不可以。
虛無尖叫着、尖叫、他的聲音卻比灰塵還要廉價,他的聲音傳達不到白色身影那裡,更敲動不了命運壘疊而成的城牆。
唰。
蒼白背影來到黑白世界的終點,他的戰友、他的同學、他最讨厭的人舉起刀。
他知道那刀會斬斷什麼。
叽──右眼眶的洞中刮着黑闆的指甲掀開甲床,扯着皮肉開出腐爛的紅花,绯紅染濕黑闆、流淌入教室地闆的縫隙。
平砍的動作一如既往地幹淨俐落,飛出去的頭顱就跟孩童被紅線扯出來的乳牙一樣輕巧。
窗外的櫻花樹早已凋零灰敗,積壓已久、濃稠惡臭的屍水從縫隙溢出,惡臭來自他的敵人、他的同僚、他的部下、他的老師、他的世界,屍水腐蝕整間教室,以及教室中孤零零的他,引來吸食腐朽的花蝶。
時間永遠凝固了。
思緒逃無可逃,噪音終于貫穿大腦,一如既往的冷漠無情又慈悲。
唦唦……
眨眼間飛出的頭顱變了模樣,柔順的長發糾纏成骨質的鹿角,幽藍色的瞳孔悲傷地凝視着我,在尖叫與哭喊中平穩又溫柔的突兀。
我是誰?他是誰?祂又是誰?
他為什麼在哭喊?我為什麼會覺得痛苦是種慈悲?
我……
噪音試圖占據所有意識,唦唦的雜音聽着像是毒蛇在對他也對我竊竊私語,唦唦……
殺殺殺殺──
這一霎那,純粹原初的本能化為他人生中僅剩的意義。
突兀的幽藍光點飄蕩着,恍惚中我聞到屍水腐爛的味道,浮現的影像卻是在屍堆中翻找下一餐的小小身影,和他掏出的梅子飯團。
飯粒掉落在灰黑的水面,它劃出白色漣漪阻斷噪聲傳遞。
我忽然想起他是誰我又是誰,殺戮不是我的意義。
自我被驚醒,靈魂的顫抖竄上手肘,我的指尖筆直捅穿右眼眶裡叫嚣的虛無,緩緩拉出妄圖蠶食我的黑絲。
呤──
「他喵的,吵死了……」
懸置半空的拳頭一把敲在床邊發出起床提示鈴的手機上,指尖插入散亂的發絲間死死扣住鼻梁,我的理智抽蓄着阻止尚未完全自噩夢掙脫的手挖出右眼珠。
收回沾上碎玻璃渣子的手,我掐住手腕,在床上緩慢地蜷縮成石。
手機震動着,我默數着被灑落夕陽照亮的汗毛的數量,神經慢上許多拍開始運作,空洞的肺部終于開始湧入新的空氣。
手機還在震動,我發洩般地将浏海往後拽,拿起手機皺着眉頭盯着被我砸出裂痕的保護殼,跟被裂痕弄得難以辨認的午夜傳來的訊息。
昏沉的思緒勉強捕捉到時間差不多的字句,對“人還好嗎?”視而不見。
日……還好隻弄碎了螢幕保護殼……
手機還能運作,我心疼着貼模的錢和去電器行的時間、揉着太陽穴、一步一步拖行身軀進入浴室。
被水氣打濕的鏡子映照面無表情的我,倒影對我露出漠然的笑,嘴巴緩緩開阖:僞君子。
我想,我得在廁所待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