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收拾完餐桌。
又一次心動電話時刻來臨。
經曆了一整天的陽光燦爛,夜晚也月明氣清。
興許是快到農曆十五十六了,今兒晚上天上挂着的明月也近乎似個圓形。
星星稀稀疏疏地分散着,漆黑的夜裡無雲無霧。
祝餘單獨一個人,坐在客廳。
楊枝和穆子平做的那個造景貼紙也放在了客廳顯眼的位置上。
祝餘正看着那個畫。
大家都分散了。
伍恩賢也沒有再和楊枝一起留在房間裡。
人群散了,激動過,快樂過,在晚上吃飯的時候也很高興。
這會兒,伍恩賢自己一個人呆着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好像一個跑光了電量的電池,靜靜地出着神。
陸裡青在二樓寵物房,摸着漢堡包的肚子,輕輕地、一下下地拍它屁股。
周上拿了一罐啤酒,又跑去二樓看得見電話亭的那個露台坐下。
他今天心情好像還挺好。
穆子平在二樓另一個露台。
他今天第一個下去打心動電話。
[穆子平:“今天有想要打過去的電話對象。”]
穆子平還是頭一回在打電話之前有那麼深厚的确定感。
一整天的陽光曬幹了葉面上的水分。
有些花兒到了晚上就開始慢慢地收攏花瓣。
攝像頭從電話亭外邊收錄畫面。
穆子平一隻手舉起電話,一隻手搭在電話機上,神色說不上欣喜,但是顯然輕松。
“喂?”不确定的聲音從接起電話的那頭響起。
“喂。”穆子平語氣清平,在電話接通之後,一個很淺的笑浮現在他臉上,“我是穆子平。”
“嗯。”楊枝這聲應得半是疑惑半是驚訝,在穆子平報了名字之後,他還真有點兒在想穆子平是不是打錯了電話,“我是楊枝。”
“我知道。”穆子平也沒懂楊枝為什麼要說一下自己名字。
穆子平當然知道對面是楊枝。
也當然知道自己今晚想要打電話過去的對象是楊枝。
當然,楊枝報了自己名字這件事情也其實沒有太奇怪到讓穆子平格外注意。
“我今天打電話給你是想要和你說一聲謝謝。”穆子平微微垂下眼睛。
他今天在造景貼紙工坊裡和楊枝說了很多很多關于前任的事情。
可能有些颠三倒四地,也可能有些話重複過又重複地說過了。
楊枝也對他說了很多話。
要仔細回想,他也不記得楊枝對他說過些什麼,就那句“要開心”仿佛是主旨,很自然、很清晰地印進穆子平心裡。
要開心,挺難的。
刻意想要把心情往上提一點兒的時候,仿佛左右上下前後都是為難。
就是那種要往什麼方向努力都完全沒有辦法搞清的為難。
但是和楊枝說完那些話之後,沉悶的心情就像一直瘀堵的河流終于有了一個傾瀉口。
楊枝沒有勸他放棄,也沒有勸他争取,這是穆子平覺得最安慰、最舒心的一點。
穆子平想要的不是建議。
隻是聆聽,足矣。
[楊枝:“沒有想到他會給我打電話。他說是表達感謝……我還挺欣慰的。”]
[楊枝:“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走的路,我也沒對他說什麼、或者給出什麼有用的建議。他說他從我那裡得到了一些安慰,同病相憐的安慰嗎?”]
[楊枝:“他這個話讓我覺得挺高興的。”]
楊枝還不知道今天晚上心動電話應該打給誰。
穆子平打給了他,他應該打給穆子平嗎?
作為一個回禮?
回電?
回什麼電……聽起來像電話采訪一樣。
不是因為心動而打的心動電話。
楊枝有點兒不想打。
也也許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哪怕隻是作為對今天約會的一個回應,楊枝也感覺打給穆子平是合情合理的。
就是不想打。
不是對穆子平有什麼意見……
是……
他在穆子平身上看見一部分不願意往前走的自己,他抗拒這部分的自己。
那,打給誰呢?
楊枝對伍恩賢有過心動,在那一堆模糊的痛苦的糾結日子裡,伍恩賢像是雨後從雲層冒出來的一束陽光,明媚又開朗。
但是伍恩賢對他應該沒有感覺。
伍恩賢說過的,對周上、對前任,都有感情。
他已經打過三次電話給伍恩賢了,他想,他對伍恩賢的好感表達到這個程度也應該夠了吧。
四天電話,他沒有得到過伍恩賢的一次來電。
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楊枝:“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很正常。”]
[楊枝:“我也沒有喜歡他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今天伍恩賢去和周上去約會了。
楊枝想,伍恩賢今晚大概會打給周上吧。
那他要打給誰呢?
楊枝走到電話亭都還在想這個問題。
穆子平?
不。
伍恩賢?
不。
蔣琰?
不!
周上、江故、陸裡青、祝餘……打給他們幹嘛?
[楊枝:“太複雜了。”]
楊枝站在電話亭裡,打電話之前因為太過複雜的思考,眉頭都皺起來了。
他站那兒,甚至玄學都動用上了。
點兵點将。
點到一半就放棄了。
[楊枝:“心動電話這個環節要是能選擇放棄就好了。”]
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