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平在和祝餘約會之前想了很多,想了很久。
周上今早起了個大早的時候,他還迷迷蒙蒙在夢裡,在夢裡都在想關于祝餘的事情。
他其實很少想那麼多,最近想了很多。
想得越多,思緒打的結就越多。
窗外是晴朗的天氣,他心裡卻在下着雨。
為什麼喜歡祝餘?
為什麼不能不喜歡祝餘?
為什麼喜歡會變得那麼苦澀?
為什麼是喜歡,不是愛情?
不是愛情嗎?
愛情會讓人那麼苦澀嗎?
那麼苦澀也是愛情嗎?
繞來繞去也不過就是這些問題。
想來想去都得不到答案。
為什麼喜歡祝餘?
就是喜歡了。
為什麼不能不喜歡祝餘?
就是怎麼都還是想,或許多少都還是總是不甘心,喜歡上了也就喜歡着了,沒有喜歡上什麼别的人。
就是喜歡祝餘,想不明白、得不出來答案都是喜歡祝餘。
沒有強烈到轟轟烈烈、愛到要死要活的地步,隻是偶爾在睡醒的時候、在忙完了什麼事情之後、在無所事事的的時候會想:
啊,我有點兒想見祝餘。
啊,我果然還是喜歡祝餘。
苦澀也還是喜歡。
是愛情、不是愛情,都還是喜歡。
就是喜歡。
這四年裡,除了祝餘,穆子平沒有對别的人動過心。
穆子平想得太多,這個早上都過得有點兒恍惚。
他出門前拿着手鍊在清洗,反反複複搓了十三遍,結束時把肥皂戴在手上……把手鍊放在了肥皂盒裡。
撈出來,又洗一遍。
出發前,穆子平也破天荒地對開車失去了信心。
心太亂了,感覺沒有辦法好好開車。
祝餘也沒說什麼,坐到駕駛位上。
他雖然不是什麼車場教練出身,但畢竟虛長些年紀,年少時又是十分不安定的性子,開過的裡程不比穆子平少多少。
穆子平沒去看祝餘。
可他從眼睛的餘光裡看祝餘。
從倒後鏡的角落看祝餘。
從玻璃窗上的倒影看祝餘。
光想到要試着放棄喜歡祝餘,穆子平的心就忍不住有些隐隐在痛。
痛苦,又茫然。
這份難受的感覺比他在追着祝餘求而不得的時候都更甚。
“到了。”祝餘把車已經開到了山谷裡的露營點。
在音樂聲中的安靜是祝餘習以為常的事情。
在一路的安靜中,祝餘不是沒有留意到穆子平偷偷看向他的目光。
安靜又綿長。
說是痛苦,感覺更像是憂傷。
那種明明是夏天,卻因為下了一整夜暴雨而降了溫,起來之後還是細雨朦朦不斷的感覺。
這種憂傷的感覺,祝餘也曾很熟悉。
“嗯。”穆子平回過神,應了,又還是有點兒有點兒恍惚。
他們車從狹窄的小道開近營地。
大片陽光照得營地間一半明亮一邊深沉。
營地被群山環繞,沒有帳篷的時候,它就隻是一片綠草如茵的平野。
花開如星點,紅白相應,漫山遍野,從周圍山林傳來的植物氣息悶熱而濃郁。
車停在營地外的停車場。
穆子平和祝餘下了車,打開後備箱。
“先把露營車找出來吧。”祝餘說。
他正對着後備箱裡堆滿的物品,用視線檢索,在後備箱的裡側找出來折疊的車,随即就把它抽出來、在地面上展開了。
嗯?
好。
穆子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祝餘就已經把車找出來了。
于是他就把車上其它東西搬下來,放到露營車裡。
這次約會是以穆子平想要的約會方式來進行的。
這是祝餘提出的。
穆子平認識祝餘四年,說實話,到現在都不太了解祝餘喜歡什麼。
喜歡做什麼,喜歡什麼樣的約會地點?
穆子平一直很想了解,
他好像探案一樣分析祝餘說過的話,憑着那些細枝末節的線索去探尋祝餘的真實想法。
然而又始終感覺自己不得其法,猜不透、想不透祝餘。
“我來拉吧。”裝好車之後,穆子平像往常和祝餘出門一樣主動接過這些事情。
他以前想要表現,想要讨祝餘歡心,所以總是會主動提出出門的請求,猜着祝餘的想法去準備需要的東西,主動要開車。
祝餘捧着放不下的物品走在穆子平旁邊,其實起初并不是很習慣這種被照顧的感覺。
他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也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
和别人交往的時候,要不各自顧好自己,要不他更常是照顧人的那一方。
穆子平年紀比他小挺多的,看着出身不差卻不驕縱,總想着照顧他,祝餘覺得這一點挺神奇的。
雖然不太習慣,但在小的事情上,祝餘在和穆子平在一起之後也沒有展示出抗拒的想法。
兩個人一起搭帳篷、擺好露營設備。
祝餘的動作比穆子平想象中要利索熟練。
[穆子平:“今天才發現原來他對這些東西也并不陌生。”]
反而是穆子平,雖然和家人也出去露營過幾次,熟悉的卻隻是它們拼裝好的樣子。
“這是我們第一次出來露營?”穆子平把兩張折疊椅拿出來擺好。
“嗯。”祝餘把爐架搭好。
他們把帳篷架在沒被陽光曬到的地方,兩個人坐下來,身影隐在山影裡。
江故和穆子平說讓他順其自然。
祝餘在約會前也說希望去穆子平喜歡的地方。
來露營約會,穆子平說不上喜不喜歡。
就是還好,有點兒喜歡。
他有點兒想去電玩城,但始終還是沒能做到完全抛開考慮祝餘去設想約會地點。
至少去露營地能稍微安靜一點兒。
這個應該算是他倆都能有些喜歡的地方吧?
祝餘鼓搗起戶外裝備看起來很熟悉的樣子。
他拿出木柴,燒炭,點火。
拿出水壺,燒水,磨咖啡豆,沖咖啡。
穆子平再怎麼喝也都是熟悉的祝餘沖出來的味道,并不因為露營設備條件沒那麼好,咖啡味就有折扣。
“我以為你不喜歡出門。”穆子平捧着熱咖啡。
這次他沒讓祝餘加糖,也沒加奶,酸澀而濃郁的咖啡味正襯他此時的心情。
他有好多話想和祝餘說,卻連想說什麼、想問什麼都弄不明白。
就是猶豫。
就是已經在這幾年間嘗試過很多次又失敗了很多次,始終都沒有辦法完全了解祝餘這個人、得到祝餘的喜愛。
挫敗感積壓在穆子平的心底,在他沒有察覺時将不順利發酵得更加不甜蜜。
[穆子平:“好像怎麼說都不對,怎麼做都沒法得到祝餘的喜歡。”]
莫名開始小心翼翼,從一字一句開始斟酌。
又突然想到……
沒什麼的。
真的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