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音擱了茶盞，伸手接過玉簪。

而手心裡空了的阮秀儀神色裡閃過一絲錯愕。沈甯音沒看着她，但蘭香将阮秀儀那不舍的神色瞧得分明。

直到将帶她去宴會之事說定了，阮秀儀臉上才露出個興奮的笑。

“小家子氣，不過一根簪子，少夫人您是沒瞧見她多舍不得。”人走後，蘭香撇撇嘴，隻站到沈甯音跟前兒告狀。

能過安生日子，偏偏心比天高。是前世沈甯音對阮秀儀為數不多的印象。

阮秀儀與豔伶在阮家的地位很低，阮太太哪裡還能拿極品的首飾來供養一個即将嫁給區區郎中的庶出女兒？

前世的阮太太不會，今生更不可能。

沈甯音透過天光打量，玉簪瑩潤極品。這種好東西，比起阮家送去侍郎府給女兒的體己都要上一個檔次。

原本，沈甯音是沒打算收阮秀儀東西的，豔姨娘過得太苦，謹小慎微了一輩子，隻盼着阮秀儀好，沈甯音都暗示能給豔伶幫襯一二了，她卻隻字不提，隻說起了呂郎中的穩重。

是了，豔伶一心期待着女兒順順當當出嫁，可臨了，親生的女兒非但瞧不起親娘，同樣瞧不起親娘千挑萬選的好女婿。

“收起來吧。”沈甯音淡聲道：“回頭給豔姨娘退回去。”

“咦？”蘭香小心翼翼将玉簪收進匣子裡，語氣透着吃驚：“這是豔姨娘的東西？”

沈甯音斂眸，抿了口茶：“即便不是，想來豔姨娘也知怎樣處置，你隻消将東西的來曆一五一十告知她就好。”

阮太太親自去接，沈甯音便也就坡下驢，一并回了阮家。

驿站的馬極快，這麼些時間的耽擱，上京城的消息也在沈甯音踏進阮宅的時候一并送到了她手上。

也就是些明面兒上的消息，這些消息沈甯音很了解，隻要上頭人樂意，尋個什麼由頭糊弄市井百姓全看他們心情。

沈甯音一目十行掃過去，意料之中，全都沒甚價值。

直到在密密麻麻的字迹裡頭出現了那個名字——李雲英。

蘭香見沈甯音皺眉，忙關切：“少夫人，可是二爺那邊？……”

其實秦耀陽納妾之事在上京城幾乎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蘭香在招呼信使的時候就聽說了。

蘭香心有戚戚，勸道：“那陳五娘就是個狐媚子，巴巴地跟着男人回家，無恥又下賤！這等人，二爺不過是貪一時新鮮。二爺心裡定是有您的，十個陳氏也越不過少夫人去。”

沈甯音沒說話，她倒也沒把陳青霜放在眼裡。秦耀陽娶誰她并不在乎。但顯然，下面人并不這麼想，蘭香隻以為她是難過的，連忙出主意：“少夫人，要不咱們現在就回去，叫那陳氏天天立規矩！或者叫上京城咱們留守的人去給她點教訓？”

到這會兒沈甯音不得不開口了：“咱們放府裡的人是要護着燭哥兒、照看先生的。你莫要亂差遣。”

蘭香急了：“少夫人，如今您遠在姑蘇，二爺日日跟那狐媚子癡纏，指不定給二爺吹什麼枕頭風呢！您可别太放心！還有若是有了庶長子……”

沈甯音聞言輕笑，容色恬淡：“不打緊，陳青霜張狂不了，自有人比咱們急。至于庶長子……”她頓了頓竟笑出了聲：“若真有了，倒是好事。”

早在秦耀陽漏夜跟周婉離開祁秀院那天，沈甯音便歇了生子的心思，她此生不打算有自己的孩子，隻是吃一塹長一智，她不會傾注任何感情。

她會挑選出一個最好拿捏的，拿捏一輩子。庶出子當然要比周婉的孩兒合适得多。

隻是……也要那陳青霜有那個本事生。周婉可不那麼好對付……

蘭香聽得雲裡霧裡，她聽不懂，但她依舊替沈甯音着急：“少夫人，咱們不趕緊回去？”

沈甯音搖頭：“還不到時候。”

“那要什麼時候？”蘭香納罕。

沈甯音看向窗外，撥弄了一下手邊的佛串：“等着吧，很快，侯府那邊，老夫人就會來信催咱們回的。那時候便回。”

豔伶的院落。

樹葉枯黃，掉了一地，平日裡豔伶總會吩咐丫鬟灑掃個幹淨，而現在，枯枝敗葉，無人打理。

吵嚷的聲音愈發大了。小丫鬟手足無措的站在院子裡，不住地往屋子裡張望，想進去勸，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