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走入死局的!天道不公,為什麼總讓癡情人送命,讓英才隕落,讓世人陷入苦楚……放我離開,我要下山!”
雲杳窈呐喊,掌心鮮血滲入凍土,化雪得春,落入土壤中一顆種子上,種子頓時生發出嫩芽,頂破荒土。
但很可惜,雲杳窈五指嵌入地面,很快就把這猶如奇迹般的生命重新按回土中。
山門大陣金光閃閃,伯都重現。靈氣運轉間,虎形原身隐隐浮現,吼出地動山搖的氣勢。
山林震蕩,連常與其交涉來往的花在溪都不免心生畏懼。
黃金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鴿血般森然詭異的紅。
伯都的身軀比原先大了一倍有餘,他跳至雲杳窈身後,對晏珩露出利齒。
他低吼着警示晏珩,全然不顧對方乾陽宗微塵長老的身份。
晏珩見狀,眉心擰起,說:“伯都,連我都不認得了嗎?退下!”
聲音混雜着靈力,但凡伯都還想要命,就該退讓避開他的鋒芒。
然而伯都此刻就像是護住的犬,全然忘記何為恐懼,連乾陽宗為他靈魂烙上的封印都無濟于事。
晏珩激發出的封印,讓他怒火增添,痛中激憤更甚。
伯都亮爪,沖晏珩隔空揮去。
靈力氣勢洶洶,波及到花在溪身上,他猛然嘔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晏珩當即召回劍,擋回兇招,又掐訣将花在溪召至身後。
然而晏珩回過神來,撥雪劍身随之彎曲一下。他低估了伯都此刻的兇殘,竟差點沒有擋住這一擊。
他驚詫之餘,念起山門大陣的封印,強逼契約召回伯都。
自陣門中心而起,整個乾陽宗亮起金光,繁複的咒文圖騰拔地而起,浮現出真面目,它無時無刻不在籠罩整個乾陽宗,但這還是自山門大陣在近百年來,頭一次顯露全貌。
伯都重新回到陣中,一直在他身後的雲杳窈本已來到伯都為她劃開的縫隙前。
然而就伯都消失的一瞬,原本的通道緊閉,她撲在陣前,反被彈開。
晏珩胸前起伏不定,呼吸有些不穩,他斷言:“杳窈,你這是有心魔了。”
“是。”雲杳窈自知山門大陣唯一的通道已關閉,下山無望,索性将錯就錯,接着撒謊。
她雙眼一閉,似乎仍沉浸在悲痛中,對晏珩道:“弟子頑劣,心戀紅塵,不堪為師尊之徒,請仙尊成全,剔除我的弟子籍,放我下山,從此生老病死皆與乾陽宗無關。”
晏珩這輩子光風霁月,萬千妖鬼怨氣纏身,他都能堅定道心,不受侵擾,然而此刻他卻被雲杳窈氣得連劍都忘了歸鞘。
“你當真對岑無望如此情深?”
“是。”
“你願為他離開乾陽宗?”
“是。”
晏珩深吸一口氣,再問:“你決意為他搭上半生前途,值得嗎?”
雲杳窈擡頭,目光堅毅:“值得,我心不悔。”
“可是岑無望已經死了。”晏珩道,“我念你是初犯,又被心魔附身,此事不要再提,随我回去。至于岑無望……”
他眸中亦有惋惜,對于天才的隕落,晏珩作為師尊,不可能無動于衷。
“我會派得力的弟子下山尋他,必不會讓他孤身流落在外。”
雲杳窈還是說:“求師尊成全。”
晏珩隻覺得眉心直跳,他平生順遂,座下僅有這麼兩個徒弟。
現如今,一個不慎隕落在外,另一個為兒女私情執意與他決裂。
他對上那雙透亮純澈卻倔強到不可思議的眼睛,同樣不肯退讓半步。
“為師就是平日裡太驕縱你了,才會教你如此任性妄為,甚至棄自身于不顧。不自重者取辱,杳窈,你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我亦有責任,怎敢放你繼續縱情下去?”
說罷,晏珩念訣,巨大靈力向雲杳窈壓去,根本不給她躲閃機會。
威壓之下,她失去意識,向前倒去。
晏珩上前,及時将小徒弟扶在懷中,回頭一看,花在溪還昏死在地。
乾陽宗三位長老感知到宗門大陣異動,不多時趕至這裡,恰巧就看到晏珩打暈徒弟這一幕。
三人互相看了看,還是定淵長老笑呵呵捋着胡須上前:“看來事情已經被師弟解決了,虛驚一場,虛驚一場啊……”
他餘光瞥見自己的徒弟,踱步移至地上的徒弟前,用厚實垂袖掩蓋住花在溪身影。
定淵長老的袒護沒有瞞過懷璞長老,他冷哼一聲,道:“又是這個孽障。”
“懷璞師弟,你說這話老朽就不愛聽了。”定淵眯起眼,“再者,他既然選擇拜入我門下,自然由師兄我來教導,你又何必對他疾言遽色,莫非是對我有什麼不滿?”
“師長之于弟子,不患無教,但患不嚴。”懷璞道,“我對師兄沒什麼不滿,隻是有時候,師兄也莫要一味縱容他才好。”
眼見着火星子都要冒起來了,明晦長老往前一步,隔開兩人。
“好了,我來說句公道話。”她一人給一棒槌,“多大年紀了,還跟幾百年前一樣,吵起來沒完沒了的,淨惹人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