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晦身為掌門,還是他們的師姐。她的話向來不偏頗,但也沒放過任何一個人。
懷璞與定淵互相冷哼後,便把目光齊齊投降晏珩。
“微塵師弟,究竟發生了什麼?”明晦詢問晏珩。
晏珩單手攬着雲杳窈,淡然道:“伯都發狂,誤傷兩位欲趁機下山的弟子,幸而我及時趕到,才未釀成大錯。”
“伯都已為我乾陽宗鎮守山門兩百年,怎會突然發狂傷人?”明晦蹙眉,“幸而微塵師弟已将他暫且壓制,此事待我查看封印後再議。”
“既如此……”定淵長老悠悠道,“這兩位被伯都誤傷的弟子,也該送回去好好修養着,切莫留下什麼陰影,讓宗門上下産生恐慌才好。”
“我看讓他們回去才是要亂了門規。”懷璞長老道,“他們這般随心而為,哪有修道者的樣子,傳出去,怕是會教壞門内其餘弟子。”
定淵長老轉過身,上下掃視懷璞長老一遍:“那你道如何?”
懷璞長老接話:“他們違反門規擅自下山,本就有錯在身,自然是加以懲戒,以儆效尤。”
“你怎麼知道是擅自下山?”定淵長老說,“老朽派門中弟子下山,他身上有通行令,怎麼就違反門規,到了需要懲戒的地步?”
這話出來,氣得懷璞長老胡子都歪了:“你……你塵心未了,貪口腹之欲。”
“那又怎樣?”定淵反問,“我五十歲才得緣悟道,本就是為了多喝幾年酒,耍幾年劍,這就是老朽修行的方式,師尊在世時,尚且未曾對此有何指摘,師弟怎麼還替他管教起我來了。”
“微塵師弟,你說!”懷璞長老氣極,明晦肯定還是剛才的做法,他索性讓晏珩評理。
定淵氣定神閑,左右晏珩親傳弟子最少,對待他的徒弟隻會多加偏袒。
晏珩看了一眼臂彎處昏過去的雲杳窈,垂眸凝思,道:“我同意懷璞師兄的說法。”
懷璞長老道:“那就罰他們抄門……”
話音未落,晏珩道:“這二人送去思過崖崖底,無赦令不得出,掌門師姐與兩位師兄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山門處霎時陷入寂靜。
片刻後,定淵出聲:“你說什麼?”
連懷璞的舌頭都打結了:“這……這……”
明晦問他:“師弟,你還記得思過崖的崖底靈氣滞澀,日夜有罡風侵襲吧。”
定淵擡腿踢了懷璞一腳,給他使眼色。
懷璞清了清嗓:“我剛才忘記說了,這兩個人剛從刑堂走出來,我罰他們每夜抄書,直到我滿意為止,恐怕近來都不得空去思過崖。”
“無妨。”晏珩收緊手臂,“白日思過崖,夜晚刑堂,左右都在常慎峰附近。”
與定淵的袒護幾乎成了另一個極端,晏珩眉目淡漠,不帶一絲情感。
晏珩想了想,還是将雲杳窈橫抱而起,禦劍離去前,還和懷璞說:“師兄放心,待她醒來後,我便送她入思過崖。”
懷璞生出一身雞皮疙瘩,他沉吟片刻,看着晏珩對弟子有些過分親昵的動作,皺起眉頭。
然而晏珩已把事做絕,他若再說些什麼,更顯得咄咄逼人。
懷璞隻能硬着頭皮挽救:“總要有個期限吧。掌門師姐,你說呢?”
明晦歎氣,她的目光掃過兩位師弟。
方才還一副勢同水火的模樣,這會兒又為了同一個理由向她求助。
“崖底靈力稀薄,待久了恐無益于修行,至多一個月,便讓他們出來吧。”
晏珩點頭應是,帶着人離去。
思過崖的崖底是前往萬鬼窟的必經之路,此處地勢險峻,山崖陡峭,遮天隐日。
因靈脈獨獨繞過此處,靈氣稀薄,因而被選作萬鬼封印之地。
崖底本無風,萬鬼日夜哭号下,才在崖底聚起罡風。
萬鬼窟向來是門中禁地,而思過崖的崖底,等閑之輩不得進入。
雲杳窈是被崖底的鬼叫聲吵醒的。
好在還是白天,日之亭午,其光燦燦。她定了定神,看到不遠處的晏珩,他長身玉立,霜色輕紗被罡風吹起,身姿輕靈,劍随風舞動,絞殺空中鬼氣。
撥雪化作十二道劍意,以雲杳窈為中心,設下法陣。
晏珩未曾轉身,卻能感受到雲杳窈醒過來了。
“你且在這裡反省,為師留下劍意為你護身,也是助你剔除心魔。一個月後,待你心魔除去,我再接你回去。”
說罷,萬鬼窟中有惡鬼飄出,晏珩接着說:“這類鬼,名曰貪惑。你要做的,就是直面心中未淨塵緣,提劍斬殺他們。”
劍陣外,幾隻貪惑的身影遮天蔽日,鬼影投射在地面,不斷掠過下方的雲杳窈。
她想過晏珩心狠,沒想到他竟然心狠至此。
上山前的經曆從雲杳窈腦中閃過,她手軟得提不動劍,滿心都是對黑夜和鬼影的恐懼。
驚懼之下,她跌跌撞撞跑到晏珩身邊,死死抓住他一角寬袖,說:“師尊,我知道錯了,我不要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