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這是我和斐慈的命火，如果明天早上鐘聲響起之時，我們還沒有回來，你就拿着這些東西，帶着你的隊長和隊友們一起離開。”

約和頌拿出四團命火，三團他的，一團斐慈的。約和頌都沒有想到他效率這麼高，一個晚上這些東西差不多就齊了。

“等、等等，不、不不不，你帶着，你帶着命火。”盛蘆咳出一口血，緩緩從地上坐起，“越到後面，我們和其他玩家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我這次可算是見識到，為什麼隊長總說我和雲漠是菜鳥了，你拿着吧，就算我們拿着這些東西到了下一個世界，我們也是讓别人虐菜的命。”

“但是你不一樣，你很強，比我迄今為止，遇到的任何人都強，以你的實力，不該止步于此。”

盛蘆從精神海取出兩團命火，他們老大的成果都在這裡了。

“别廢話，拿着，勝負于我并不重要。”約和頌留了三團給他們，沒有給盛蘆挽留的機會，快步走到門口，笑得燦爛了一些，“就算你現在想給我，你也跑不過我啊，再見了。”

約和頌關上了門。

已經沒有人可以打擾了，月光下，約和頌如同一束流光，飛速略過樹影，在頂樓之間穿梭。

斐慈在哪裡？約和頌的目光不放過任何一個怪物聚集起來的地方，他或許正在和怪物纏鬥，又或許現在正躲在某個角落療傷？老天爺、耶稣、聖母瑪利亞、觀音菩薩啊，如果你們能有任何一個可以顯靈，拜托你們救救他，将我帶到他的身邊，從今往後，我一定帶着蟲族天天做好事——

或許是他的回應太沒有誠意，又或許是因為在星際，沒有人類信仰，約和頌沒有找到半點斐慈的痕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約和頌越發心亂，還有哪裡……是他沒有找過的？

你會在哪？

那些迫不及待想說給你聽的話，想要告訴你，我在這個世間多了一個家人，有個人自我出生起，就再沒怎麼離開過我的身邊，無論距離多遠，我們總會再遇見，劫難厄運也好，生死相争也罷，這些都沒有将我們分開過，所以我們一定會一直在一起，并行到地老天荒。

突然，一股難以遏制的悲傷湧上約和頌的心頭，他鼻子一酸，終于，他感知到斐慈的位置了。

月色最盛的地方，連月光都是新紅的，仿佛有個天生地養的女兒要出嫁，萬物披上紅紗，朦朦胧胧，隐隐綽綽，到處都是枯紅、深紅、舊紅、黑紅，猩紅的雙眼隐匿于月色下，再也沒有半點突兀。

——斐慈在操場，約和頌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數不盡的怪物将約和頌攻陷，那人孑然一身，立于涼階上，他的半隻眼睛已經被流淌下的血覆蓋，墨點一樣的液體自他的黑色風衣上滴落，狼狽不已。

數不盡的、可怖的、如潮水一樣的怪物将他圍在中間，但自他為中心的五米之内，諸邪不侵，生生辟開了一個立足點，此刻正是月光最盛之時，斐慈背對着月亮，神色暗淡無光，邪月熾盛，怪物們再沒了禁忌。

“斐慈……斐慈！”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斐慈發現了姗姗來遲的他，虛弱地沖他一笑，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火光，沖天的火光遮蔽了約和頌的視野，也徹底蒙蔽了他的心智，“斐慈！！！”

自約和頌掠過之地，皆是熊熊不滅、尖端呈燦金色的豔火，那把劍終于出鞘，破風聲響起，一抹赤霞紅，遠比今晚的月色更加灼眼！

怪物都被那一劍震懾開來，約和頌抱起已經無意識的斐慈，顫抖不已，差一點，隻差一點，他就要徹底失去——

萬籁俱寂，約和頌聽見了一聲輕響，是又薄又快的刀，刺入他體内的聲音。

約和頌看見斐慈被血染紅的那隻眼睛浸透了詭計得逞的快意，他輕輕湊在他耳邊，得意洋洋，“不是說一定會認出斐慈的嗎？你看，話不要說太滿噢，不然就像現在這樣，很丢臉的。”

【竟然真的是約和頌！！！姐妹們兄弟們人類們非人類們，沒錯！，你們沒有看錯！！約和頌他真的又來參加無限狂歡了！！！】

【賞金我來了！】

【嗚嗚嗚看上去好痛啊……誰來救救他，誰來救救他啊！！！】

【怎麼還有人關心通緝犯呢？真是不知好歹！】

“你……不是——”鮮血漸漸自約和頌的鼻喉湧出，約和頌出現了非常嚴重的耳鳴，他幾乎什麼都聽不清了，這不是斐慈，這不是斐慈！

約和頌手覆上那把匕首，緊緊握住露出的利刃，仍由手心割破，也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死死瞪着眼前的“斐慈”。

雙眼幾乎血紅，帶着滔天的怒火，“斐慈在哪？！”

面前人不以為意，甚至輕蔑地笑了笑，“他啊，他早死了——”

“死得很痛苦呢，他本來不是這樣的濫好人的，結果似乎是為了救兩個累贅，死了！有跳樓而死的怨鬼将他推下高樓；有被吊扇削去腦袋的惡鬼最喜歡看人被折磨，将他的身軀絞了；什麼禁忌都犯了一遍，可惜啊，死不掉，現在魂魄恐怕還在被拘着受苦呢，你看，這就是皮囊噢，上一次你認出我來，這一次換個靈魂，你就認不出來了呀，真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

約和頌反手将利刃拔出，狠狠一腳将殘魂踢飛，召喚出自己的劍，将殘魂捅成了篩子。

在聽到斐慈的那些遭遇時，話語都變成了酷刑。

約和頌瘋了。

“住手！住手！救命啊！救命啊！！！”

“怪物！你就是個怪物！！！”殘魂哭喊着逃離，被約和頌碎成了許多塊。

火燒死了觊觎約和頌的怪物，殘魂還剩一口氣，火光順着自他身上蜿蜒的血迹爬上他的身軀，約和頌呆愣地看着火中的“斐慈”，起身将那張臉劃爛了。

“你不是斐慈。是誰告訴你，斐慈是我的弱點的？”約和頌單手掐着他的脖頸，舉起來，沒有給他半句話解釋的機會，“下地獄去吧。”揮劍，頭顱滾地。

“這、這，你是約和頌！！！”貪婪、激動、迫切的聲音，約和頌呆滞地在火中爬起，沒有理會。

似乎是看見約和頌失魂落魄的樣子，以為有機可乘，大喊，“快點殺了他！！！賞金我們出去平分！！！”

這些玩家積攢的道具一個接一個砸在約和頌身上，約和頌像是個被頑劣的孩子們用石頭砸破腦袋的衰小孩，反應慢，看起來笨笨的，更好欺負了。

火光欻地竄到三四米高，如同噬人的怪物，終于将他們驅逐。

【好可怕……我的老天爺啊！！！！！十個我捏起來，也不是約和頌一個人的對手啊！！！！】

【怪不得蟲族的通緝令下到現在，都沒有人能夠領賞金，這恐怖的威懾力……】

【媽耶，但是給我看爽了！！！】

【嗚嗚嗚……誰來幫幫他呀！！！！斐慈到底在哪啊！！！】

約和頌不知道。

他的腦海中始終在回響起這句話——若是在副本遭遇了可怕的精神折磨，出來後人會受到重傷乃至死亡的可怕後果。

“約和頌……别哭了……”不知是誰的安慰，約和頌抹了抹眼淚，“我沒哭。”

原來斐慈才是那個姗姗來遲的人。

柳暗花明，失而複得。

五團命火幽幽現于身前，某個人終于出現了，“我們該去下個世界了，放心，大門開啟了，所有人都可以從這扇門離開。”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抱歉……”斐慈将已經僵硬得無法動彈的約和頌抱在懷裡，“他……殘魂，其實也是‘我’的一部分，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不過沒關系，你不要因此愧疚，他确實欠教育！”

“啪！”約和頌狠狠甩了斐慈一個大嘴巴子——我看你最欠教育！

“我們确實需要好好談一談了。”約和頌轉身，率先一步走入黑色幽靈擡進來的門裡。

那個怪物果然和斐慈有極為深厚的聯系，但是斐慈什麼都沒告訴他。之前他還能不在意，但是當那個殘魂能夠如此相像地将斐慈複刻出來，約和頌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惡心。

“約……”

“我想靜一靜。”約和頌打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