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喜歡打啞謎。這麼快就找到斐慈的命火了,我很難不懷疑,你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布局了?”約和頌目光放在芙娜爾手心,命火包裹的葉脈變作斐慈的姓名,但奇怪的是,斐慈隻占了中心的一半,另一半像是被霧氣掩蓋了一樣,被厚重的色彩塗抹了,約和頌很難不在意。
真是的,斐慈似乎瞞了他不少事。
約和頌左右看了看,很好,一個蟲族過來就行了,多了他真沒那個心情應付。
注意到她的視線,芙娜爾提醒道:“他們不在哦。”
“至于命火,運氣而已。”芙娜爾手一旋,利落收起,阻斷約和頌望眼欲穿的視線,“寒暄結束,接下來該說正事了。”
“也沒有寒暄吧。”約和頌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他出問題了還是蟲族出問題了,為什麼總覺得和蟲族交流特别困難呢?搖搖頭,想這些沒有意義,好整以暇道:“自見到你們起,我身上從沒發生過好事,這次想必也一樣。我猜猜,正事就是用斐慈的命火要挾我,讓我交出與我生命等重的命火?”
“我又沒說你不能拒絕,交易講究公平公正,不是嗎?對我們而言,這團命火并沒有價值,賦予它重量的,難道不是你的在乎嗎?”芙娜爾肯定約和頌的想法,以手掩面,微彎的眸子裡滿是戲谑。
“你覺得它是無價之寶,就該用同等重量的東西來換,若你覺得他一文不值,想必我們白送你也不會要吧。”
空氣仿佛在瞬間被凍結,約和頌久久不語,仿佛真的在思考,斐慈的命火價值幾何。
不遠處,藏身于拐角處的斐慈環胸,靠着牆壁,沉默地聆聽着一切,數縷黑氣自斐慈的陰影中滋生,聲音蠱惑:
“看吧!他并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在乎你……”
“停下來吧,注定孑然一身之人,竟然奢求着他人的留步?”
“繼續走下去,留給你的,隻有一座無人祭奠的墳墓——你我都清楚,本體并非良善之輩。”
“别自作多情了斐慈……和我們一起堕入地獄吧,來——接納本就屬于你的黑暗吧!你不是喜歡他嗎?隻要你徹底與我融合,本體也隻是一具空殼!”
“到那時,所有你想要的一切——自由、愛人、乃至作為完全之人誕生,都觸手可得,隻要你現在殺——”
纏繞在斐慈身上的黑氣像是一座逆流而上的河流,此刻戛然而止,“别吵!”斐慈低聲喝止黑氣的慫恿,睜開雙眸,長睫輕顫如蝶翼忽閃,劃過一抹所有人都不曾窺見的流光,靜靜聆聽約和頌的回答。
“那就交換吧。”約和頌伸出手,寫着約和頌名字的命火就這樣躺在他手心,仿佛隻是做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決定,交換的不是他的性命,而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火種而已,“一命換一命,非常公平。”
芙娜爾惋惜于約和頌的草率,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就這麼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給了對手,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幹系的千千萬萬個帝國居民的期望,芙娜爾眼眸深邃,很想問他,你知道你的性命有多寶貴嗎?萬衆矚目的約和頌,為什麼你的眼中隻有那個小小的人類呢?
她沒開口,隻是接過命火,将斐慈的火換給他。
她不會動約和頌的命火,這隻是計劃中的一部分而已,她若是現在動手,恐怕不用等到下一秒,她的所有信息都将被人挖出,芙娜爾從不懷疑網友們的能力,帝國那邊會封鎖她的相關信息,但是人類可沒有這種禁忌,消息傳到蟲族,必定會炸鍋,她可不想步入元醒的後塵,成為第二個倒黴蛋。群情激憤,給洛留下處理她的把柄,她不就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隻會挖好陷阱,等約和頌一步、一步踏進去,不過他現在的行為就相當于自掘墳墓,都不用她親自動手了。
大概是之前約和頌屢次為斐慈拼命,留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芙娜爾理所當然認為,約和頌非常看重斐慈,必定用自己的命火交換斐慈的命火,于是想都沒想,就将斐慈的命火換給了約和頌。
約和頌收起斐慈的性命,雙手插兜,轉身準備離開,想到了什麼,側身說到:“你該試着改變一下對我的刻闆印象了。”
芙娜爾勾起嘴角,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瞧着他,轉瞬即逝,約和頌難以形容那種感覺,仿若夾雜着殺意的憐憫,如芒在背。
約和頌輕嗤一聲,這是他最後的衷告了。轉身離去,在路上,他想不通這一出是怎麼回事,找自己要命火?那他是不是應該現在就将蓋子揭開,告訴全帝國乃至全宇宙,蟲族的上将,已經親自下場,對叛徒開展了一場圍獵?
真要将他逼急了,就算是魚死網破,也讓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之前因為某種不可言說的默契,雙方誰都沒有冒然揭穿對方的身份,賽維亞娜正在幫他運作,但是沒那麼快,站在她對面的是幾乎掌控全帝國的勢力,他的通緝令現在應該還貼在身上。
就算他實力無可匹敵,但副本限制就将他斷了一條腿,而副本機制的出現——命火随機降落,且與玩家性命相連的規則——更是一把懸于頭頂的劍,若他真掉馬,約和頌幾乎不敢想會有多少玩家要前仆後繼上前來逮他換賞金。
到底是誰提議懸賞他的?約和頌閉了閉眼,遮住滿溢而出的殺意,真當他是軟柿子是吧?!
确認芙娜爾的視線窺視不到他了,約和頌轉身,在無人的角落找到了倚靠着窗台的斐慈。幫了他大忙的功臣不知道跑哪去了,若不是剛好碰見了聞禾,他倒也沒那麼輕易将命火換回來,算了,斐慈應該處理好了一切。
斐慈看着蕭然的窗外,天空被厚厚的黑雲籠罩,仿佛下一秒,傾盆大雨會落下,斐慈看着自己的掌心,傳聞掌紋是命運的烙印,但是他沒有這種痕迹——他是沒有未來的人。
如果在某一天他徹底消失,不會有人記得關于他的一切,如同他的存在一樣,被徹底抹去。
也許就連約和頌,都會有徹底遺忘他的一天,他們之間的牽絆、他的眷念、他的愛,都會化作過眼雲煙。
耳邊還在回響黑影留下的隻言片語:“可悲的斐慈、可憐的斐慈!這個世界對你如此殘酷,為什麼不試着推翻它,自己主宰這一切?”
“斐慈~你在想什麼?”原本空茫的視野突然被一團極緻燦爛的色彩占據,失焦的瞳孔中倒映出約和頌的面容,斐慈瞳孔顫動,如初春融雪,溪水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