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的事情我都看見了,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斐慈輕咳一聲,突然态度鄭重起來,約和頌有些摸不着頭腦,縱容道:“問吧,我很樂意解答你的所有疑問的。最近你心事重重的,我倒是想聽聽,是什麼能讓你糾結這麼久。”
斐慈深吸口氣,仿佛在做什麼心裡建設,“如果剛剛在你手中的,真的是你的命火,你還會和芙娜爾做出交換的交易嗎?”
“你在說什麼啊?”約和頌皺起眉頭,不解。
斐慈如墜冰窟,渾身發冷,心沉入谷底,嘴唇嗫嚅着,正要開口,卻被約和頌伸手捂住了嘴。
約和頌額頭抵着斐慈的額頭,直直望進斐慈的眼底,目光泠泠,就像一束月光照進了斐慈的心底,斐慈心灰意冷,下意識回避約和頌的視線,下一秒卻僵在原地,石化了,因為他聽見約和頌說:“我會換。”
斬釘截鐵,不帶一絲猶豫,“為什麼你會認為,你不值得我用我的性命交換呢?”
他又說,“如果我的心裡有一杆秤,一邊放着我迄今為止的所有目标及野望,以及我的性命,你猜另一邊放什麼,會讓天平平衡?”
“是、是……”斐慈大腦幾乎一片空白,愣愣看着約和頌,眼底幾乎被神采飛揚的約和頌全然占據,幾乎忘了要怎麼開口說話。
仿佛一切都靜止了,斐慈聽到了窗外風輕輕劃開水波的聲音,聽見雲層被日光撥開的聲音,聽見萬裡高空上不存在的亡魂對着他們這些幸存者竊竊私語;他聽見心髒如同亂蹦的阿魚,到處創,幾乎撞破他的胸腔,來到約和頌面前,說一聲——他聽見約和頌喟歎一聲,“是你呀,斐慈。”
他似乎全身上下就隻剩心髒了,隻能感受到心的跳動了,指尖在鼓噪,心口酥麻,腦海中炸了一片又一片煙花。
“哔——”一切美好戛然而止。
耳畔忽然響起耳鳴聲,仿佛悠揚樂曲中的不和諧音,徹底蒙蔽了斐慈的聽覺,他隻能看見約和頌不停開合的嘴巴,他說什麼都聽不見,隻有心底的聲音越來越大。
“你這個白癡!随便聽信這種話,真是蠢透了!”
心裡的陰暗在悄然滋生,他腦海的黑影又冒了出來,在他耳邊怒吼,它說,“别傻了,斐慈!根本就不會有人愛你,更不會有人在乎你,别糾結下去了,和我一起推翻本體吧!”
“根本不會有人在乎你、擔心你、挂念你。你為什麼還不能明白,一個殘魂,人們看見你,想念的是你的本體;看見本體,無人會想起你。蠢驢,殘缺的你,不配擁有完整的人生!”
“所有人,都想逼着你履行你的使命,他們想要看見的,隻有本體而已!而你!不分離出來,永遠都不會被人看見,你隻能待在陰暗的角落,窺視着本體的幸福,你有什麼資格去愛别人,你又憑什麼去愛别人!”
不是這樣的,根本就不是這樣,什麼愛不愛的,他才不在乎!自有意識以來的漫長歲月,除了必須要完成的使命,迄今為止,他在乎的,隻有一位啊!
隻有約和頌,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愛着他的。
心底的障壁突然被清除了,斐慈仿佛從水面來到了陸地,一切都清晰了。
他聽見約和頌在喊他的名字,“斐慈、斐慈?你怎麼了?”
“我沒有騙你,在芙娜爾面前的思索,是我的戰術性停頓呀!我還怕我答應得太快,芙娜爾不信,結果她反而看都沒有多看一眼,怕是真把我當戀愛腦了,真是搞笑——”
斐慈笑了笑,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嗯,我知道。”
隻有在他和約和頌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明晰感受到,他是有生機的,鮮活的,能喘氣的,能休息的,有時候軟綿綿像個抱枕,有時候是抽象的線條,他過着正常又有點不正常的生活。
但他不能太過自私,難道他要因為貪戀這份溫暖,就讓約和頌背負上罵名和詛咒嗎?
他已經下定決定。
“約和頌,把我的那團命火給我吧,我們去尋找出去的路,我答應你,隻要這次我們試煉順利完成了,你的提議,我會考慮的。”
“真的?”約和頌睨着斐慈,“你可不能反悔呀!”
“嗯,騙你我就讓你再也看不見我。”
“喂,這可不興說,快呸呸呸!”
斐慈依舊是笑的模樣。約和頌卻覺得他仿佛在哭。
約和頌将斐慈的命火交給他,斐慈收起。
如果有人能看見,就會發現,斐慈的體内有兩團命火,一團命火上的名字是斐慈,還有一團,上面的名字,卻是約和頌……
命火閃爍不定,最後,寫着約和頌姓名的命火,換成了斐慈的名字;反之亦然。
你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