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少男們臉色微變,朝夕相處的隊友的聲音他們怎麼會辨别不出。
因為語氣上有明顯差别,倒是不至于不能分辨,但如果隻是模仿,聲音也太像了一點。
閻魔樂神色如常,和平日裡一樣冷靜,仿佛已經預見到了這個情形。
還沒有人來得及出聲表示想法,木門率先開啟了一條縫隙,似乎在沉默地邀請他們進去。
少女沒有開口,徑直走向通往終局的大門,裹着魔力的左手輕輕按上門扉。
一般來說,哪有脆皮法師沖在第一個的,又不是肌肉型物理魔法使,可沒有人阻止。
他們隻是注視着少女身着黑袍的背影。那之中分明有一些笃定,他們明白從來不會沖動的她這樣反常的舉動背後的意思——相信她。
塗過細膩清漆的木門看似厚重,卻在少女的觸碰下已經輕微移動了半分。
閻魔樂遲疑着沒有立刻推門而入,不知是為何事躊躇。
“這就是最後一關了。”黑尾輕松地開口。
“那位能實現願望的女巫就在迷宮的中心。”山口擡頭望了望宅邸内部,視線當然被圍牆給擋住,他隻是為了緩解下緊張,“該許什麼願望好呢?”
“會那麼容易麼……”研磨低聲道。
遊戲也好,電影也好,這年頭沒點反轉都不可能在關底放個角色。
月島冷峻的眼神中泛着思索的光芒,看上去和另一位智将的想法不謀而合。
還真是很像啊……
閻魔樂微垂眼眸道:“嗯,我們出發吧。”
她終究還是推開了門。
一條白色細沙鋪成的路通向主宅前的台階,上面長方形的踏石整齊規整。因是白日,石燈籠并沒有亮起搖曳的燭火,些微的青苔爬上了背陰的折角中。
門内的景象符合所有對這一類建築的印象,靜谧、簡潔又幹淨,反倒是正在前進的冒險家小隊幾人看上去與這裡格格不入。
“住在這裡的可能不是女巫,而是巫女吧。”月島忍不住吐槽道。
“喂喂,這裡可是人家的地盤。”黑尾無奈地提醒道。
關底的謎題會是什麼樣的?這并不是個很燒腦的迷宮……
研磨沉默不語,盤算着通關的方式。
難道隻要在宅邸中找到藏起來的女巫?她會幫助我們打倒最終boss。
亦或是圍牆之内就是最終戰場,也許根據boss不同血量觸發不同戰鬥地點。
還是說,女巫……就是boss呢?
在進入大門的那一刻,閻魔樂的心底産生了一絲不常見的情緒——不安。
它正從身體的某個角落中緩慢而細少地透出來,細密地萦繞在她的整顆心上,她用盡力氣才沒有顯出異樣。
即使是剛來到排球世界,面對幾乎見底的魔力的時候;或是被拉入這個強大的位面感知和懸浮術法失效的時候……她都沒有動搖過,更别說産生這種會影響行動的情緒了。
可這份不安并不是出自對未知環境而感到的陌生,正相反,而是因為熟悉以及其伴生出現的記憶。
面前的主宅分明與夢境中一緻,即使她隻看到過建築的背面也可以如此判定。
她擅長收集信息,将衆多線索組合串聯,這讓她不得不聯想——
那個夢境會不會根本就是她丢失的記憶?!
所以……夢裡見到的那些人是……
閻魔樂趕緊回憶着夢境中的身影,可縱使她記憶力不錯此刻卻隻能回想起一片模糊。
那會是她的父母嗎?
她不知道。
難道說她原來就有朋友嗎?
她不知道。
對了,還有那陣音樂,那音樂……是……
她甚至無法辨别那是出自于什麼樂器。
閻魔樂無意識地張開嘴無聲喘息着,向前的腳步越來越慢,直到幾乎停下。
在這之前,她确實冷靜堅定到有些冷漠強硬的地步,隻想着拿回所有力量去對付邪祟。
其實對于少女來說,針對記憶與仇恨的感知都是不真切的,隻不過她需要一個前進目标,于是便以此向前,否則她還能幹什麼呢?
如果記憶在某種程度上代表着生命,她才活了短短半年,把她帶回魔法少女總部的上司并沒有給記憶空白的她更多道路選擇。
「你有守護世界的才能,剛好與你完成複仇的方向一緻。」對方是這麼說的。
可當夢境與眼前的場景融合,陌生的熟悉感與痛苦交織,她還是感覺到不知所措。
不過,既然已經觸碰到了,她就無法忽視這些感受。
縱使是在着虛假的位面中,喜悅、感動、心痛卻是真實的。
這是她從十六夜和隊友們身上才略略感受到了一些,而夢境中的情感強烈到讓她不得不去想……
那些……都是屬于她的嗎?
想要了解自己的過去并不是什麼難理解的想法吧?
等等,難道說這是某種精神攻擊,是邪祟用來擾亂她的心緒和判斷的?
是的!
既然是在這個迷宮位面中做的夢,邪祟有沒有可能讀取并以此作為武器攻擊呢?
顯而易見,邪祟在變得強大。
不僅是力量上,智慧上也是如此。
但根據位面的公平性原則,它似乎并不能脫離關卡進行直接攻擊,并且之前所有的攻擊都是物理或元素攻擊,沒有精神系的。
所以,這也有可能并不是攻擊。
那麼,隻剩兩種情況。
不排除邪祟鑽了空子,位面判定這樣的行為并不算攻擊。
另外一種的猜測則會引發一個問題——為什麼邪祟會擁有她的記憶?
“有人!”山口指着宅邸的某個窗口請呼一聲,鷹視的弓箭手再次第一個發現了異狀。
閻魔樂一驚,下意識擡頭望去,視野中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那是女巫嗎?”
“沒看清。”
“是在二樓中間的房間。”
“總而言之,我們還是得先找着這個女巫吧?畢竟我們進迷宮來就是為了探險和許願的。”
少男們七嘴八舌地重現了既定的目标。
是的,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那個女巫,他們本就該這麼做的。
“我們走吧。”閻魔樂重新大步向前走去,有些沖動的意味。
古樸厚重的大門就在眼前,她緊緊握住法杖,擡腳踩上階梯。
一瞬間,空間黏膩了起來。
這種怪異的感覺迅速包裹了閻魔樂,乃至小隊的所有人。周圍的景色化成空間漩渦,逐漸蔓延拉扯着他們。
這是一個不起眼的空間陷阱。
晃動的心神與削弱的感知導緻閻魔樂沒能及時發現這個陷阱,她展開空間球防禦着可能到來的攻擊,但終究是處于被動的情況。
術法已經被觸發。
空間的晃動漸漸停止,眼前的場景變得清晰,所幸沒有任何攻擊或負面效果,似乎是術法的施放者不屑于這麼做。
還好隻是一個空間轉移術法……
她有些後怕。
在邪祟的位面中如此掉以輕心是緻命的,由情感引發的情緒果然是人的弱點之一。
閻魔樂平複着内心的波瀾,妄圖迅速找回情緒主導權。她成功了。
尋回部分冷靜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氣,一邊自我攻略,一邊擡頭環顧四周。
正如她提前做心理預期的那樣——夢境中的庭院化作了現實,此刻正鮮活地呈現在她的面前。
綠意盎然、蟲鳴魚躍、曲徑通向涼亭……去掉模糊濾鏡的庭院應該就是現在這樣。
隻是,唯獨不見那些最重要的……人。
當然,除了他們以外,現場也不是完全沒有可以被稱之為“人類”這一概念的存在。
比如,在庭院中心的涼亭中就有着那麼一位。
那是一個稍顯瘦弱的修長身影,全身籠在和冒險者小隊的法師一樣的純白法袍之中。那人跪坐在蒲團上抿了一口清洌甘甜的清茶,面前的木制矮幾上正煮着一壺清茶,散發出幽幽茶香。
冒險者們正在猜測,聲音的主人便迫不及待地向風塵仆仆的客人們揭示自己的身份。
“你們~真叫人好等~”清澈的少女帶着些俏皮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