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驸馬有實權,娶公主是天大好事。
“臣是斷袖。”
“……什麼?”
沒想到上午還不想牽扯到這種事,下午就要用這個做借口。
式涼站的筆直,神情淡然,好似禀報公務一樣平常:“臣是斷袖。”
斷袖自然不罕見,敢跟皇帝說的才罕見。
祁陌擡臂以袖掩唇,可笑聲還是傳了出來,他在雪地裡轉了一圈,傘上積的雪随之漱漱而落,同普通少年一般活潑。
這個臣子表面守禮實則跳脫常理,面對他竟讓需得時時威嚴端方的祁陌少有的輕松。
祁陌長舒一口氣,斂住笑:“顔都事真有趣。”
式涼默然。
“許多王公貴族達商富賈都有此癖好,不過那大多隻是圖新鮮的淫'亂。”祁陌走到肩頭被雪潤濕的式涼近前,将傘傾向他,“顔都事可不像有錢會玩的人。”
式涼無意多言。
祁陌好似突發奇想,又好像鄭重其事。
“你查抄的那座右相的别院原封未動,賜予你了,不許跪謝。”
式涼有些吃驚,但僅僅有些罷了。
“謝聖上。”式涼轉而誠懇請求,“前些時日北方地動,還請拆了金屋,盡管微薄,聊表心意。”
裝死的系統遇到了出廠以來最不可理解的事:這憂國憂民的宿主到底怎麼回事?被原主盜号了?
祁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說這話的式涼,良久,他未撐傘的手放在式涼肩上,摸着硬得膈手,衣料虛薄,他笑得清淺溫柔:“俸祿發給你不是讓你轉手給百姓,而是讓你更好的為百姓謀福祉,你身體垮了,世上好官又少了一個,是萬民的遺憾。”
“請聖上準許。”
一開始,式涼單純想以窮苦的生活喚回為人時更深的記憶,平息戾氣。把俸祿和收益分給窮人,讓複活後落寞空茫的他稍許感到了在此活着的價值。
曾經堕落成魔的式涼一度無惡不作,濫殺無辜仇視正道。最後奪魔尊之位那一戰,式涼放水了。
放水放到對方赢得一臉迷惘。
修行到式涼的程度,保命逃命的法門數不勝數,他盡數放棄,隻求一個解脫。
之後居然有了重活一世的機會,抛卻虛妄的過去重新為人,他想試試不為個人情仇、舒适生活和無匹錢權行動,真正為朝堂清明、萬民民生鞠躬盡瘁。
曾為魔,也可為佛。
祁陌拍了拍式涼的肩,放下手。
“準了。”
夜幕降臨,天寒地凍,總待在一處會冷,祁陌和式涼向梅林深處走動,沿途懸着紅燈,燭光映雪,空夜圓月,梅稍幽香浮動,景色獨絕,更有身側雅人。
祁陌突然玩笑道:“你一直這麼窮下去,心儀之人可怎麼心儀你?”
“臣心儀之人,必然不介意與臣粗茶淡飯。”也不存在。
祁陌本來百無聊賴的轉着傘,聞言停步:“朕如何?”
“……”
見式涼不做聲,堂堂天子祁陌湊上前仰視比他稍高的臣子,受傷的問:“朕哪裡不好?”
油紙傘陰影中的鳳眸明亮如星,精緻昳麗的面容近在眼前,式涼依舊緘默。
時間流逝,見式涼不回,祁陌輕輕歎息,溫暖濕潤的呼吸蹭過式涼的頸邊,祁陌偏開頭,背過手離開,略帶不甘:“嘁,沒上當。”
式涼也想歎氣,一看就是演的,聖上玩心太重。
“以後你每天早朝退朝就來朕這。”祁陌正經起來。
“是。”
祁陌用探讨國家大事的語氣道:“朕覺得你可能吃不起飯了,勉為其難包你的夥食。”
“謝主隆恩。”
按理七品不能上朝,禦史例外,朝堂高處的皇帝端正肅穆,陌生遙遠,而一下朝式涼去見,祁陌則原形畢露,多了些孩子氣和煙火氣,熱衷于讓式涼變臉,無一成功也不氣餒。
花夜離一行人似乎撤離了京都,尋不見蹤影。
式涼沒把那位主角放在心上,恢複官職後有諸多事務積壓亟待處理,恪盡職守,自動與其他官員拉開距離。
鲠骨孤臣,芳年俊英,不陷進黨派之争,一心一意辦實事,自古孤臣是最好的治國之人。
來這個世界近大半年,式涼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唯獨與聖上見面頻繁,當然不全為飯,祁陌不會管食不言寝不語的禮儀規矩,于是如何師出有名發兵的綢缪占據了飯桌之間多半的話題。
不知不覺到了年底,式涼熱鬧的過了異世界的第一個新年。
之所以熱鬧,當然因為年關之際罪案頻發。
系統木然的待在宿主袖子裡,随他跑了幾天大理寺和順天府,深更半夜爬上護城河河堤巡江視察。
大年初一初二,巡視糧儲,初三初四,點閘軍士。初五後的宿主忙于管理京營、比驗軍器,芝麻大的官操着朝野上下的心。
系統現在特别想有積分,有積分就可以連線其他系統或者上系統論壇問問,宿主勤勤懇懇的為異世界人民幸福犧牲奉獻正常嗎?怎麼治?
它出廠時觀摩了一些系統和宿主在異世界的情況,由于大多系統提供幫助,不予管制,宿主們都混得不錯。
然而依宿主想幹掉誰就兵不血刃的幹掉誰,并遊刃有餘脫罪的戰鬥力,無數次拒絕唾手可得的财富過成這樣。
是系統跟不上時代了,還是這屆宿主都有如此脫離低級趣味的思想覺悟。
上元節當天式涼本要巡城,順便去應天府核查比校年前案宗,然聖上急事傳召,式涼便即刻入宮。
結果所謂急事就是陪他放花燈。
祁陌一早便知式涼身在京都舉目無親,官複原職後無論休沐還是節假都一如既往宵衣旰食,上元節仍如此未免太過孤獨,正好祁陌百忙中偷閑來放花燈。
是錯覺麼,系統發現小皇帝跟宿主越熟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