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試圖踹開腳邊的尹容,慌忙想要坐起。
“老子不差你們!”
尹容則立即滾身向他,閃避過那一腳,左手攥住他的大拇指,脫臼的危險讓男人不得不順他的力道翻過身,手臂整個被别到了背後,緊接着尹容的膝蓋壓在了他後頸上。
重力加強了力量,加上鎖技,男人窒息、頭昏腦脹,一動不動了。
李不成和老宋目瞪口呆地看着尹容給男人拷上手铐,從容地站起身。
“他怎麼不動了?死了嗎?”
老宋剛問,男人就咳了起來。
“用膝壓還是太狠了,應該用手肘的。”尹容左手捏了捏右肩。“但最初那一拳我避得匆促,還是傷到了,現在右手臂擡不起來。”
李不成讪讪:“對不住啊……”
“我也有錯,該提前跟你知會一聲的。”
“是跟‘你們’。”老宋扶門站起來。
然後用他得天獨厚的嗓門叫老太開門,氣宇軒昂地走出門外。
“都解決了,等租客回來,叫她來警察局一趟。有她聯系方式嗎?”
“沒有,開始她一連交了半年租金,後來也準時準點,所以我信這姑娘。”
“那你今天一大早來堵她?”
“這兩個月房租和她都沒影啦!”
門内李不成把人往起拎:“我倆帶他回警局,你去醫院看看吧,記得留票兒,工傷給報。”
尹容颔首,轉身走了兩步,又回來一腳踩倒坐起的男人。
“你身上的血是怎麼弄的?‘不差我們’又是什麼意思?”
李不成聽他說,想起交手過程中好像是有這麼句話。
“回去再問不遲……”
說到一半,李不成意識到了什麼。
“誰讓他護着那個臭婊'子!”男人憤懑不甘地罵。“我白天黑夜地在樓下守了兩個月,就差一點,昨天晚上就差一點就抓到她了!”
“還是預謀作案。”李不成踹了他一腳,“在我們之前你碰着過警察?哪?領道。”
見他倆讓犯人走在前面,老宋不明所以,跟了過去。
在細狹陰暗的巷子裡七拐八拐,昨晚太混亂,男人也不是很清楚哪條道,足足走到中午,看着街邊賣臭豆腐的,聞着那味兒他想起來了,領着他們到方才贖電話的臭水溝邊上。
一路沿着溝子往上坡走,臭味直往鼻裡鑽,熏得人腦子都轉不動了。
終于走到一個狹巷口,兩面都是廢屋,挨着主幹道,車來車往,常是運貨的大車,聲音震耳欲聾。
李不成讓尹容他們留在原地,跨過臭水溝,走進一人半寬的巷子。
過了許久,他退出巷子,撐着兩邊的牆,回頭,茫然的視線在衆人臉上掃過。
他似乎忘了要說什麼,聲音剛出口就呲了。尹容接收到他的目光,一前一後同他進了巷子。
李不成貼着滿是黴斑的牆,小心地越過地上的人,踢開絲毫不怕人的大啃大嚼的耗子。
尹容看到地上的人臉已經被啃得認不出了,肩上的繃帶也散開了。
陳俊傑經常忘記按時給燒傷的肩膀換藥,傷勢比起那晚重,腐肉的範圍擴大了,他用另一隻手摸那女孩的孕肚,尹容那時候就應該看出别扭的。
這兒的人骨子裡排斥西醫,而且窮慣了,不痛極不去藥店,不到危時不進醫院大門,能挺則挺。
昨天要是留意到他的傷情,要是在老李家等他一起走,要是昨晚就去找他——
李不成脫下外套蓋住他的頭肩,尹容用左臂配合李不成把屍體搬出去。
老宋明白發生了什麼,回身給被拷着的男人一耳刮子,尚嫌不解氣,拳拳腳腳招呼了他一頓。
人家咋地沒咋地,老宋自己累得呼哧帶喘。
正緩着氣,一個發夾映入眼簾,丁香的形狀,花朵部分鑲嵌着廉價褪色的暗紫水鑽。
尹容在屍體旁邊看到,認出這是那天來送飯的:“你女兒琳琳的。”
李不成奇道:“你那晚遠遠看了琳琳一眼就記住了?”
“這個發夾明顯有着琳琳的色彩。”
“這算啥理由?”老宋勃然大怒,“我家閨女不可能來這種地方,憑個發夾顔色,張嘴就來!”
“剛才那間屋子也是都是這樣充滿她色彩的東西。”
“你**說啥呢?”即使被李不成及時拽住,老宋似乎也要用唾沫星子毆打他。“我閨女在她老子我家裡住,就算你對我有意見這麼說人閨女你是沒爹娘嗎!”
“……”
某一瞬間尹容被觸怒了,但理智告訴他生氣隻會激化矛盾。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問。
“作為她的至親,你認不出她的私人物品?”
“小女兒家家的頭卡……”
老宋收回要瞪到尹容臉上的眼睛。
不止受他客觀态度感染,老宋還想到兩個月前他借了朋友一筆錢,縮減了許多家用……老宋掏出電話。
“我給孩她媽打一個。不是我閨女的,我閨女我了解!”
尹容忍住冷笑,真是見多了這麼“了解”孩子、“愛”孩子的父親。
“怎麼回事……給家裡打電話你咋不接?一天天在家窮待着都——”老宋火爆的嗓門一噎。“琳琳咋了?!”
老宋電話對面嗚哩哇啦的哭訴,老宋邊應邊追問,時不時有大車轟隆隆地開過,地面随之震顫。
李不成原地盤腿坐了,盯着自己的外套出神。
尹容則望着臭水溝,繼續着‘要是’的猜想。
電話大概是陳俊傑窮盡最後一絲力氣抛出的求救信号,要是早上贖電話那時往上走走,說不定,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