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想?”
“為了人類的安全說不大通,外牆的工事應該是反叛AI要把這裡改造成它們的城市。”丹桂慢慢說。“我說不好他要做什麼。”
“假設式涼至今沒在這件事上說謊的話,那麼就像人類為AI設置重重圍欄一樣,他大概想要合理教化,馴養人類,制造出AI與人類共存的絕對公平、無與倫比的烏托邦。”
丹桂不悅地皺了下眉,困惑又氣憤。但這點情緒相對于這等消息是割裂的。
如果不是他們說,系統都不知道。
之前世界大戰,然後宿主要幫人類,系統還沒回過味來。
現在擺明是他聯合策反了全世界AI、囚禁全人類——
放眼全宇宙可能就還好,但在任務者和系統界是相當炸裂的。
就在它想不出宿主如何超越上一個世界的作為,他都能刷新它的認識。
有點習慣了,系統甚至覺得宿主能做到也是怪厲害的。
而觀察男主反應,說話間安珀的臉有點紅。
希望是氣的,雖然不像。
安珀在丹桂莫名其妙的注視下,從香槟桶裡撈了塊冰塊含着,沾滿冰水的手貼在臉上。
平複下來,他開了酒。這是他頭一次喝。
瓶子空了,他沒有醉的感覺。
“得阻止他。”
丹桂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十多天後人們正式對無法登出的事展開讨論,發現論壇已經消失了。
不安和陰謀論蔓延得很快,不過即使式涼公然說自己鎖了登出,意見仍非常分裂。
無論怎樣的聲音,各種行動,都無法撼動式涼。
他已然成了秩序本身,與他心腹的一衆YW原住民掌管着虛拟世界,同時控制着現實。
安珀和丹桂完全被開展城市建設的AI包圍了,根本無力做什麼。嘗試聯系上YW中的人也是徒勞。
一個個休眠倉像一條條棺材,呈放着一具具插着管的活死人。
丹桂盯着式涼的影像,安珀不知她是否真正在看,她帶着惆怅和焦慮,卻似乎并非因此而生。
安珀也試圖從式涼的行動中尋找動機和薄弱之處。
但連日裡他不封禁任何言論賬号,也無人能近他的身,根本看不到他發号施令,那天切斷登出倒像是說給他倆聽的。
安奕終于坐不住了。
安珀看到她走過一個又一個場景,越走越快,來到式涼住所,就一系列事質問他。
“可成全我的是你們。”
式涼為她看茶。
“你們這些有良心的普通人。”
她揮手打翻了茶水。
式涼不急不惱地繼續說:“有良心但是軟弱怠惰,貪安短視,自我中心,不接受責備。用怯懦無能當沉默的通行證把自己送到無可厚非的立場上,最終讓自己在最糟糕的陷阱裡也無可指責。”
“這是受害者有罪論——”
“是受害者有責論。”
明明是獨斷的話,他柔和的嗓音卻帶有一種病态的善意,又或者說是雅緻的惡意。
“有罪的是我,誰都不能冒認。”
“如果你也受過苦難,也覺得自己也有責不受害嗎?”
“若用經驗解釋一切天意和現象,就會導向這個結論。”
“那個結論錯了。你曾說要實現正義。”
“是。”
“正義是整體的理想,不是個人理想的簡單總和,更不是個體的一廂情願。”
“所以我意在用正義指向社會基本結構,社會整體。分配正義優先于糾錯正義,基本結構優于單個要素,正義與人類社會不可分割。社會具有協作又沖突的特征,需要正義原則對人類的行為進行規範,對人類社會制度進行安排和設計。”
“你如何能超脫社會和人本身思考正義,制定正義原則?”
“‘我’打通了網絡和現實的信息壁壘,彙集了全體AI和人類的智慧成果。”
另一方面系統讓式涼得以穿梭于多樣世界。
安奕按住太陽穴:“你把自己當神嗎?”
“一種正義觀比另一種正義觀可取,源于它的廣泛性。我隻能說,我引領的社會就是更接近理想的社會。”
“哪種理想?”
“普世的和諧穩定。”
“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但高度穩定的社會沒有内在意義,井井有條而死氣沉沉是失敗的。”安奕反駁,“活力和創新才是一種高于良序社會和高度穩定社會的理想社會。”
“井井有條死氣沉沉的是在此之前的現實。現在一個個孤立的人類重新連結了起來。”
“像是被鲨魚包圍追趕的魚群,你和你的AI軍團把他們吓壞了。”
“他們遲早會發現自己正身處前所未有的安全。”
上個世界他瓦解了政府,沒有法律,沒有監管,所有規則化為一紙空文,失去了束縛,人們為此絕望至極。
人恐懼并痛恨着自由。
為了安穩可以膝行至權威腳下獻上所有自由和大半靈魂。
如果人有所謂的靈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