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很有眼力見地把空間留給他們夫妻，沒有一起來，要是她在的話肯定會管。

香織想裝看不見，式涼抓住她手腕：“那是那天碰見的那個學生。”

“對。”

式涼沒有放手，她也不好甩開。

正想說點什麼，式涼拽着她過去了，插到艾略特和另一人之間。

“艾略特，又見面了。”

他掃了一眼艾略特被牛奶浸成深色的衣服，随後盯向若無其事喝着剩餘的高壯男生。

“你們在做什麼？”

“鬧着玩呢。”

艾略特笑了下，介紹說：“丹尼爾，我們隊的主攻手。”

香織還擔心他英雄情結爆發，要窮追不舍，沒想到他點點頭就走開了。

私立精英學校的食堂裝潢得品味十足，極簡設計的座椅整齊排列着，大廳中央放着一架純黑的鋼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音樂廳。

至于精緻的櫥窗裡的菜色，式涼看了，說：“你每天中午吃的達不到教練的要求。”

“先這樣吧。”她就想安靜吃個飯，吃什麼無所謂。

式涼瞥了眼艾略特那邊，他們兩個還在食堂，面對面吃着飯。

那個叫丹尼爾的笑嘻嘻地說着什麼，艾略特則是觀察的神情。

幾個學生在前面的座位坐下，把他們擋住了。

“明天起我中午來給你送飯。”

“什麼？”

“你必須好好練。”

香織埋頭吃了一陣，還是忍不住問：“妊娠初期那個運動量合理嗎？”

“營養跟上就合理。”

“……”

身旁陸續走過學生，式涼撐着臉看工作人員擦桌子。

又一桌學生端着空盤要離開，卻被争吵聲吸引駐足。

隔着人式涼看不清，不過也知道是丹尼爾在大喊大叫。

式涼一看那孩子就覺得他像控制不住亂尿的小狗，人家一吹狗哨他就狂吠。

現在丹尼爾怒發沖冠，艾略特一臉擔憂。

誰欺負誰還真不好說。

聽鄰桌同學嘀咕，前段時間丹尼爾欺淩了追求艾略特的男孩。

男孩不上學了，丹尼爾也被校方抓到攜帶大麻，懷疑是艾略特告發，之後艾略特的約會對象就成了他的女友。

跟香織說的版本有沖突

那邊，丹尼爾的女友跑來，羅傑和艾略特的另一個隊友上前替他說話。

要發展成一出大戲了。

看熱鬧的學生逐漸聚集。

半天都沒人來管，老師也在看戲。式涼此前不知道美國高中這麼自由。

“走吧。”她擔心打起來殃及自己。

“等一下。”

“又幹嘛？”

當前場面令她感到厭惡和煩躁，盡管一直以來妊娠反應不嚴重，但再在這繼續待下去她可能會吐。

“就一下。”

式涼走到不遠處那架鋼琴前，掀開琴蓋。

他彈起上個世界的一首曲子，激昂急促，跳躍緊迫，跟那邊的争端十分适配。

如果是在舞台上，這一曲配樂定會為戲劇沖突增色不少。

然而這不過是一所普通學校裡年輕人之間的一場無聊争端，得到了鋼琴的誠意配樂，反而令當事人無所适從了起來。

沖突中心的緊張氣氛被消解，艾略特笑了出來，望向那個彈鋼琴的人。

丹尼爾還沒意識到這種轉變，他的專注和艾略特的出戲，讓更多圍觀的學生笑了。

笑聲擴散，整件事徹底變成一幕滑稽戲。

丹尼爾卻以為大家在笑自己，惱火地奪門而出。

式涼合上音有些失準的琴，走向香織：“好了，我們走吧。”

為香織定期産檢的醫生第一次見她丈夫。

醫生親切詳盡地給式涼指出影像上胎兒頭和四肢的位置，試圖引起丈夫對産婦和小小新生命的熱心。

式涼壓根看不出哪是哪，隻覺得那玩意兒像餃子餡一樣糊成一團。

由于備孕用心，精子質量優良，她身體底子也不錯，劇烈運動并沒造成什麼損傷。醫生叮囑她多補充鈣和葉酸。

從醫院出來天色還早，停車場旁有商場。

去商場買了家裡需要的東西，不知不覺就進了母嬰用品店。

式涼看到可能用得上的，就一味往購物車裡扔。

“不是必要的别拿了。”香織顧慮最近又請了一個護工，家裡經濟狀況不好。

最近式涼摸到了一些竅門，能賺得比程序多些了：“不用擔心錢。”

何況屍潮之下，那些錢不過是随電力熄滅的數字。

“假設我們都被裁員，破産，你還想要這個孩子嗎？”

“出什麼事了？”

“沒事，閑聊。”

“你想跟我離婚？”

“你先回答我。”

“我要。”

“如果離婚，你會打掉它嗎？”

“不會。”她目光炯炯地瞅着他，“還有事？”

式涼搖頭。

她和雲霁完全是兩種人。

式涼果然每天去學校送飯了，連續一周，放假回來繼續，辦公室老師們都表示羨慕。

剛結婚的時候香織也不是沒有幻想過這種夫妻生活。

想象歸想象，現實歸現實。

她沒有蠢到相信男人會因為女人肚子裡懷着他的血脈一夕轉性。

并且，達瑞曾明确說過，他不會彈鋼琴。

式涼不多做停留，她反而輕松一些。

出了辦公室，他低頭看手機回訊息，走到教室，餘光掃到走廊兩邊的儲物櫃。

一個櫃子被畫上了污穢圖案，其中還有“基佬”字樣。

此時艾略特迎面走來，見到他，揚起笑容：“昨天——”

順着式涼目光，他看到自己櫃子，不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