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樓的走廊堆滿家具,縫隙間滿是喪屍屍骸,很難過人,且氣味令人窒息。
三樓往上的房間并不适合住人。搜羅了各個房間,扯下窗簾,也不夠所有人的鋪蓋。
盡管是夏季,夜還有一半,外面下着小雨,腳下的地闆散發着冰冷的潮氣,人在金屬椅上靜坐一會兒就會打哆嗦。
在點燃書本取暖時,香織想到那個經典的問題:在世上最後一所圖書館,如果必須燒火取暖,你會留下哪些書?
書燒得很快,她一本接一本都扔進了火盆,連同試卷和教案。
這些東西在這種境況下更顯不出意義了。
她披着毯子,摟着吉賽爾挨近鮮紅色的抖動着的火,吉賽爾灰撲撲的小手摸她的肚子。
“它是活的。”
式涼過來,手背探了下香織的額頭,又握起她手腕,脈象還算平穩:“之前孕反了?”
“嗯。”
“身體還有别的不适嗎?”
“嗨,各位!”
法布佯裝熱情,坐到他們對面。
“我來加入你們科學怪人和殺人魔組合……不包括你小姑娘。”
說了這話更尴尬了。
現在式涼明白她為什麼認準了自己,他剝光并解剖喪屍讓很多人感到不快,直白地說,像個變态。
不知怎麼,讓這個不招人待見的女孩以為自己找到了同類。
她不招待見的理由顯而易見。文明社會的包容性在消逝,她可能感到危機,在嘗試抱團。
“你考上斯坦福要學什麼?”之前香織就聽說過她,她好像是高功能阿斯伯格。
“植物學。”
她以為香織感興趣,開始滔滔不絕地談起植物。
“我去上個廁所。”香織推開椅子,帶吉賽爾走開。
她講到興頭上,覺得她們沒理由不感興趣,并且規定三人一組,她就跟了過去,繼續話題。
式涼用教鞭撥弄着火,身旁忽然坐下一個人。
“其實你是可以帶着妻子擠入政府、軍隊的吧。”
艾略特脖子上的稭絲帶領結早已不知去向,敞着領口,在火光晃照下,上面的髒污像是褶皺的陰影。
“為什麼選擇帶武器支援我們?”
“這是一筆投資。”
式涼丢進火裡一沓卷子。
“同樣的場景放在華爾街,同樣無組織無紀律無戰鬥意識,我的同事們更不好說話。你那番男士禮讓女士的号召純屬浪費口水。學生們比社會人更純樸、沒主見,同時他們有很強的可塑性和處于鼎盛期的發達身體,指揮好了會是很好的隊伍。”
“我明白你的意思。前幾年疫情,中國的危機應對讓我對社會主義産生了極大興趣,四卷毛選我都讀完了。”
式涼先是為艾略特與毛選的混搭感到奇妙,再一想,這個世界上世紀六十年代,毛的左派思想是歐美青年反文化運動的時尚之一。如今有年輕人被吸引,少是少,倒也說得過去。
“‘論持久戰’裡有一節說:兵民是勝利之本,沒有進步的政治精神灌注于軍隊之中,就不能激發抗戰熱忱,一切技術和戰術就不能得到最好的發揮。”
艾略特為談論起那個有他一半血統的國家,還有像是炫耀的背書而略感羞澀。
“思想和道路正确,精神解放的隊伍才最有凝聚力,最強大……我是這麼理解的。”
“是的,”式涼點頭,“決勝因素是人,其次才是武器。”
這個也是分槍起争議時艾略特才明白。
他車上有足夠所有人用的武器,但他特意沒拿夠,逼女生擔綱戰鬥,奠定團隊基調。
要不是系統記得自己沒說,它還以為宿主已經知道了:
原世界線抗擊屍潮的第一戰奠定了這個團隊的性别權力,男性是保護者、資源的分配者,女性是受保護的一方,手心向上被分配資源,甚至自身成為資源。
生存危機和壓力下,雙方都下意識回歸最熟悉的那套男權傳統性别分工。
艾略特一開始沒有重視,後來為了糾正這股消耗隊伍意志和戰鬥力的有毒風氣費了很大力氣。
“而且我來這的主要原因是你。”
原世界線沒有一槍一彈,他也帶人殺出了一條血路。
有沒有喪屍他都前途無量。
式涼不完全贊同左派的人民史觀,很多時候領導者都能起決定性作用。
他不想費力去領導一個團隊,所以搭主角便車最合算。
“我看中你的能力,并不希望你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