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甯停在萬松書院腳下,放眼向上望去,轉頭看向同樣提着行李的小厮,沖對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拾級而上。
祝英甯不是祝英甯,準确點來說,身是祝英甯的身,魂卻來自現代的吳垠。
吳垠生前二十四年,老老實實讀書考試,超常發揮考上理想大學,大學四年專注徜徉學海,争奪高績點,夢想能夠保研。
後來,家裡工廠遭遇巨變,一夜之間重債加身,他看不得父母愈發斑白的兩鬓,遂放棄考研,轉投身工作,幫着補貼家用。
好景不長,23歲那年秋天,他被确診為一種罕見的病症,連醫生都無法推測他究竟還有多少時間,隻是寬慰他好好生活,或許會有奇迹發生。
而對那時的吳垠來說,與其相信奇迹,不如抓緊時間去再多賺點錢,好減輕父母身上的擔子。
第二年夏天,不斷奔波的父親終于說動一位外地投資商注資,工廠情況慢慢開始好轉,可吳垠的病卻開始變得兇猛。
那年冬天,他在父母和小妹陪伴下走完生命最後一天,沒來得及聽見新年的鐘聲。
“我參與的那個項目已經開始賺錢,後續獎金不會少,主管是個好人,他會把這筆錢交給你們。好好生活。”
這是吳垠留在現世的最後一段話,之後他就成了祝英甯。
‘祝英甯’從床上醒來那天,頭疼欲裂,在床邊打盹的小厮注意到動靜,沒等他說話,急匆匆跑出去找老爺夫人。
聞訊而來的祝員外和夫人面容急切,夫人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關心兒子傷勢的同時還輕輕往傷處碰了碰。
‘祝英甯’驚訝地看着眼前兩位長輩,其竟與自己現世父母長得一模一樣。
但顯然又比印象裡的爸媽年輕不少,而且自家老爸因為老媽總數落,幾乎每天都刮胡子,不可能會留這麼長的胡須,看着像戲文裡的老生。
緊接着,‘祝英甯’出于習慣,道出腹中疑問。
“英甯是誰?”
此言一出,祝員外夫婦飛快對了個眼神,祝員外更是急喊人去請什麼先生,喊得太快,‘祝英甯’沒太聽清。
“英甯,别吓娘。”祝夫人眼一紅,又幾行眼淚落下。
沒等‘祝英甯’出聲勸慰,一位道長進屋,他來回打量一番床上的少年,又為其把過脈和相面,片刻後朝祝員外和夫人道:“奇迹,當真奇迹。”
祝員外忙問此言何意。
道長捋捋自己的山羊須,一本正經回答:“經此意外,公子三魂七魄竟悉數歸位。神迹,當真神迹。”
祝夫人驚得險些昏厥,被侍奉的丫鬟們快手扶住,她止不住顫抖,驚喜地問:“先生所言可是當真?”
“貧道從不虛言,恭喜員外,恭喜夫人。”
祝員外從巨大的喜悅中回神,忙吩咐下人準備宴席,今晚要好生款待道長。夫人念及兒子才醒不久,仍需休養,隻再站了一會兒,由丫鬟們扶着離開。
‘祝英甯’困惑地目送他們離開,複看向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小厮,結果他剛問出一句話,那小厮陡然痛哭流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哭墳。
想到這裡,他又連呸幾聲,等小厮緩過勁再繼續問。這小厮訓練有素,眼淚還在流,但情緒很快守住,靜待主子吩咐。
雖說有點落于俗套,但‘祝英甯’還是難以避免向他打聽起當前背景和自己的身份。
在聽到祝家莊三個字時,他整個人有些傻愣,忙問道:“附近有沒有一個叫梁山的地方?那梁山上是不是有個叫宋江的人?”
梁山群雄三打祝家莊的故事,他以前跟自家老爸在電視上看過好幾次,幾乎每年電視重播,老爸都會興沖沖地抓他和小妹一塊看,美其名曰感受感受英雄豪氣。
不過,對吳垠來說,他更喜歡武松,所以對武松兄弟的故事更有興趣。
小厮聽過公子問話,疑惑不已,搖了搖頭,“我打小就在祝家莊侍候公子,從未聽說過有什麼梁山還有什麼宋江。公子,你是不是撞了腦袋,現在還不大清醒?”
‘祝英甯’擡手擋住他伸來的手,他其實不太喜歡陌生人碰他,剛才因為祝夫人像他親媽,再加上那時還處在迷茫之中,才沒有反抗。
他轉念一想,既然沒有梁山和宋江,那就不用擔心祝家莊會遭受劫禍,稍稍松了口氣,又問家裡還有什麼人。
“除老爺夫人外,公子你還有一位胞妹,但英台小姐日前已前往萬松書院讀書。”
‘祝英甯’點了點頭,陡然一愣,英台?
祝英台?
“祝家莊是不是在上虞?”他問道。
小厮點頭。
“這個萬松書院是不是在杭州?”
小厮感到費解,“杭州是何處?我隻知道萬松書院在錢塘。”
錢塘,杭州古稱之一。又問朝代,卻是個沒聽過的。
‘祝英甯’心裡盤算,他這是穿越到架空朝代的梁祝傳說中了,而且好死不死,還穿成祝英台的親哥哥,更招笑的是,這個哥哥因為魂魄缺失,十八年來一直是個傻子。
照那牛鼻子老道的說法,因自己到來,祝英甯魂魄齊全,難不成是自己頂了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