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甯不大理解,現在怎麼是個人都愛問他這個問題,馬文才在書院裡的名聲真就這麼差嗎?
“沒有。”
王新羽湊近點身子,壓低聲音道:“英甯兄,你不用害怕,要是他真的欺負你,你就大膽說出來,我們會聯合起來幫你報仇。”
祝英甯聽得隻想翻白眼。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我的本事你難道沒從其他人口中聽過嗎?我不怕馬文才,一點都不!”
全場陡地寂靜。
祝英甯感到周圍數道視線都往自己投來,他一回頭,撞見同樣看着這邊的馬文才。
他不由得擠出一個還算能看的笑容,比了個手勢,示意馬文才繼續忙,不用管自己。又注意到馬興的眼神,直截了當瞪回去,馬興似乎是沒想到對方會比自己還兇,一時沒反應過來。
平複好心情,祝英甯重新轉過去面向王新羽,“王兄,好好學習,别管閑事。你知道你們村口劉大媽怎麼死的不?”
“我不住村裡。”見祝英甯闆下臉,王新羽立刻閉嘴。
祝英甯:“閑事管太多愁死的。”
“再說個跟你自己有關的,是不是每天睡不好,梳頭發現頭發大把大把掉?”收到對方驚恐的眼神,祝英甯繼續說,“是不是以為自己太用功才會這樣?不,隻是因為你想太多了。”
說完這話,祝英甯不再理他,專心去看馬文才射箭。
十發十中,全是紅心。人比人真的氣死人。
“那個,祝兄。”王新羽的聲音明顯比剛才小了不少,“我還是想問,你跟馬公子,相處得好嗎?”
祝英甯好氣又好笑,“不說了嗎?還行。”
“真的還行嗎?”
“你是得看到我倆勾肩搭背在那兒哥倆好,你才會相信我說的是真話嗎?”
王新羽忽地松出一口氣,整個人如釋重負,一下子握住祝英甯肩膀,“謝謝你,祝兄,我的二十兩保住了。”
祝英甯:“???”
他很快意識過來,抓住對方胳膊,“你們設賭局?還拿我當賭注?”
王新羽這才發覺自己因忘乎所以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忙道:“祝兄,你先别生氣,我剛才随便亂說的,沒什麼賭局。”
“如果你不說實話,我現在就去找山長。”
“别别别。”王新羽趕緊攔住他,“我說,我說,但你可不能說出去。”
祝英甯點頭。
王新羽又道:“這地方不安全,我們去那邊。”
祝英甯跟他換到更遠些的樹下,對方把大概跟他說了。
自他被安排跟馬文才同住那天開始,書院好幾個公子哥就私設了個賭局,賭祝英甯住不過三天。
這局王新羽賭了五兩,賭住不到,結果現在都超過三天了,第一場賭局全軍覆沒,莊家自己都被這筆突如其來的大額收入砸暈。
現在已經進行到第二局,賭祝英甯會不會被馬文才欺負,基于之前的教訓,王新羽反選,還押了二十兩。
祝英甯聽得兩眼一黑,“你有這二十五兩幹點什麼不好?實在嫌錢多可以給我,我幫你花。”
這些公子哥是真的不把錢當錢,二十五兩銀子,照祝英甯以前看過的記載,都抵得上莊稼人一年的收入了。
結果他們一場聽起來就很無聊的賭局,大手一揮就把勞動人民一年收入給揮霍出去,還真不怪農民抨擊他們,誰聽了不火大。
王新羽直賠笑,“事情我可都告訴你了,你别告訴山長。”
“趁早收手吧,賭狗沒有未來。”
被他這麼一氣,祝英甯隻覺頭昏腦漲,頓時沒半點興緻,随便又聊了兩句,動身離開。
事後,因他在射箭場那一吼,這場賭局直接結束,王新羽因為有出千行為,被扣了大半的錢,最後算起來,撐死賺回來十六兩。他輾轉反側一整晚,最後還是托小厮下山把錢給捐了。
賭局的事暫時落幕,但祝英甯這兒的還在繼續。
他因射箭場上的事,躲了馬文才兩天,好在他是帶假之人,馬文才出去的時候,他可以裝睡,人回來的時候,他還能裝睡。
可假期一結束,照舊還要面對。
這天晚上,他跟祝英台一塊喂完魚回屋,開門的瞬間就見着端坐在桌前看書的馬文才。他心中有點糾結,不打招呼顯得沒禮貌,打了招呼又覺得尴尬。
“堂長來送過家書,你的在桌上。”馬文才頭也沒擡地說。
家書?
祝英甯忙過去坐下,拆信查看,是祝夫人寫的信。信裡基本上都是叮咛,沒提什麼要緊事,還讓他好好照顧英台,謹言慎行,不要逞能。
他越看,越覺得膝蓋跟被針紮了似的,麻麻得疼。
“那個,謝謝。”收起信時,祝英甯說道。
馬文才沒回答。
又過去些時候,馬文才的聲音清晰傳來。
“你在怕我?”
祝英甯忙道:“沒有,說不怕就是不怕,隻是有點慚愧。太丢人了。”
“射箭場的場地那天有風,邊上蹴鞠賽聲響也夠大。我想,應當沒多少人聽清你在說什麼。”
“謝謝你的安慰,反正丢人的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做。”祝英甯忍不住歎氣,“這才剛開始呢。”
馬文才面對眼前這個腦袋垂得跟鹌鹑一般的少年,不由自主地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