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好說的,就是走了個鬼門關,回來之後就成正常人了。”
“是神仙保佑我們祝家。”
祝英甯扯出個笑容,“也許是吧。”
“但你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情了,真可惜。”
“有得必有失,想要的太多,最後容易反噬。我們都還年輕,别想這麼多。”
話雖如此,他還是難以避免地想起祝英台在梁山伯墳前殉情的畫面。
當初他是跟着老媽一塊親眼看過戲台上的表演,但那隻是表演,戲一結束,小旦照樣會現身緻謝,而眼前的祝英台是活生生的人,還長着他親小妹的臉。
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讓悲劇重演。
“哥,想什麼呢?好恐怖的表情。”
祝英甯搖頭,想到什麼,商量似的說道:“我在想,得嘗試着跟馬文才交朋友。”
“為什麼?”
“你沒聽過一句話叫‘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嗎?多交個朋友,對我來說有利無害。”
祝英台道:“你覺得馬文才需要朋友嗎?他怎麼想我不知道,但馬太守為了青雲路,不會讓他結交沒用處的人。”
“試試看吧,總比多個敵人好。”
“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跟我說,小時候可都是我幫你出頭的,現在也一樣。管他是馬家還是牛家,隻要敢欺負我們祝家人,我絕對不會放過。”
祝英甯笑着摸了摸妹妹的頭,“好。”
傍晚時分,阿清姐等人回來,祝英台興沖沖地去找梁山伯說話,祝英甯和阿清姐說了幾句,跟着去吃晚飯。
從食堂散出,月已升起。
祝英甯信步行路,走走停停,等回過神來,又出現在射箭場附近。
正欲轉身離開,突然聽到箭入靶的聲音,仔細一看,月下那拉弓的人不正是馬文才嗎?
他琢磨幾下,快步過去,站在離對方稍遠點的地方,免得影響到人家發揮。
咻。
又一支箭射中紅心。
“有事?”
馬文才的聲音裹進晚風,吹到祝英甯耳朵裡。
他搖了搖頭,見對方放下弓,因問道:“不練了嗎?”
對方沒回答,隻是默默搭上箭。
祝英甯:“……”
他仿佛是個傻子,喔,以前确實是。
“要試試嗎?”馬文才說。
“我嗎?”
“嗯。”
“就當,”他斟酌一下,“就當是那包糖的謝禮。”
祝英甯走近些,“好吃嗎?”
“尚可。”
他算是摸索出來點規律,隻要馬文才說‘尚可’,基本上就是好吃的意思,就是不理解為什麼不直接說好吃。
想着想着,他接過對方手裡的弓,上頭還有點殘留的熱度。
“耳聽弦,口銜羽。”退開前,馬文才留下這麼一句。
這話祝英甯在上體驗課的時候聽教練提過完整的,不過口訣歸口訣,實踐的時候沒一個字能對上。
馬文才的弓拉起來比他想象得要費力點,射出的箭偏到壓根兒不知道去了哪裡。他難堪地朝對方笑笑,交還弓。
“我的弓對你來說有點重。”馬文才的語氣很平靜。
祝英甯還以為對方會嘲笑自己,他可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以前在體驗課的時候就有個人笑過他,盡管後來他也被教練糾正錯誤,但那人嫌棄的表情至今難忘。
“這是仿漢将衛青所用的弓制成,可能對非習武之人來說會有些吃力。”
祝英甯的嘴霎時圈成個圓,“衛青的弓?保真嗎?”
“嗯。”
祝英甯回憶起講師在課上提過的馬文才原型,他同樣是位将軍。
“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馬文才眼裡産生些微變化,祝英甯繼續道:“與君共勉。”
“嗯。”
不多時,祝英甯聽到有人在喊他,像是祝英台的聲音,他忙同馬文才告别,去找聲源。
祝英台在離射箭場稍遠點的地方,見哥哥從身後竄出,駭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裡?”她問。
祝英甯說:“我剛在附近賞月,聽到你喊就過來了。”
“不對,我明明看見你在射箭場裡。”
“你看錯了吧?”
祝英台道:“還有馬文才,瞧,人還在那兒呢。”
“喔。那人家是我室友,去打個招呼也沒什麼。”
“隻是打招呼幹嘛這麼緊張?”
祝英甯道:“你突然喊那麼大聲,是個人都慌。今天怎麼就一個人,銀心沒跟着?”
“我出來散心,讓她去休息了。”祝英台說,“要回去了嗎?還是再走會兒?”
“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感覺有些地方還是不大熟悉。”
祝英台點頭,離開時往射箭場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見馬文才也停下來,朝這邊投來目光。
她學着老學究的樣子撫摸下巴,悄悄牽引對方的視線去向,似乎真是她哥哥的背影。
有點意思。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