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定神,燙傷?
他又聽了兩句,聽到腳步聲,連忙撤離。來者是兩名同學,說是來看望祝英甯,結果一看是祝英台開門,立馬問馬文才去向。
祝英台說馬文才有事去夫子那兒,問他們有什麼事,二人搖頭,送完藥就走,一刻都沒久留。
馬文才看過全程,心裡冷笑,原來是來做表面功夫的。
可他們并不知道,越是這樣,隻會越讓人厭惡,想要讨到好,不如真心去做,帶目的為之,戳穿後尴尬的隻有他們自己。
再站了一會兒,馬文才動身推開門,祝家兄妹聲音戛然而止。
“馬兄。”二人近乎異口同聲地喊道。
馬文才默默關上房門,走到祝英甯那兒,“好點了嗎?”
“多謝你惦記,好多了。”祝英甯笑道。
祝英台道:“時候不早了,我還得去瞧瞧銀心。哥,你被子蓋緊點,馬兄,辛苦多關照我哥。”
“嗯。”
祝英台拱了拱手,拿着書本快步走遠,她實在沒法跟馬文才待同個地方太久,心裡總是發毛。
馬文才動了動鼻子,明知故問道:“這是燙傷膏的氣味嗎?你受傷了?”
“啊?小傷而已。味道是不是有點重?抱歉,要不你開窗通通風?不過可以不開我這邊的嗎?”
“無事,不用開窗。”馬文才道,“是做晚飯的時候受的傷嗎?”
“嗯,當時有個小油點濺上來,我一時沒注意。你别在意,這是常有的事,我下次會留心。”
馬文才問道:“何至于此?”
“啊?”
“你我相識已有十餘日,有些話是可以擺在明面上提。祝英甯,你做這些,真的沒抱有任何目的嗎?”
這不是馬文才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卻是第一次用這樣嚴肅的表情。
祝英甯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微微發白,說道:“你不覺得自己有點殘忍嗎?我現在可是帶病之身,你問這些,不怕我的病情加重嗎?”
“你認為會嗎?”馬文才語氣明顯放緩。
“好吧,其實不會。”祝英甯選擇投降,偷偷在心裡罵自己慫包,繼續道,“一個人對另一個好,除非是家人,不然很難做到無任何條件。”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的初衷就隻是想跟你做朋友,就這麼簡單。”
“朋友?”
祝英甯點頭,“你可以認為我目的不純,畢竟你是馬家的公子,跟我們祝家是雲泥之别。但我堅決否定是基于利益接近你,而要是提真心,隻能說沒那麼完全,但也沒有那麼不完全。”
這是真話。
他一不貪馬文才這個人,二不貪馬家的錢,就隻希望能跟人家打好關系。
日後要是真走到馬祝聯姻那一天,他還能憑借馬文才朋友的身份去馬太守那兒說上兩句。
馬太守再怎麼獨斷專權,打斷骨頭連着筋,看在自己兒子的面子上,興許真會願意聽自己講兩句。
隻要他願意聽,事情就好辦。想破這個局,馬家父子是關鍵,缺一不可。
馬文才低着眼,像是在思考。
祝英甯忍着嗓子疼說了這麼多話,馬文才一一聽得仔細,對方言辭懇切,令他短時間内找不出錯處。
他慢慢冷靜下來,反思自己先前是不是有點沖動。
自己本就被幼時回憶和夫子之言牽絆,又見到那兩個前來作秀的同學,心情霎時變得更加淩亂。
如果祝英甯對他的好并不純粹,他必須得及時止損,為了馬家,也為了他自己。他必須得承認,自己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堅強。
良久,久到祝英甯以為馬文才不會再和他說話,對方卻開了口,慢慢道:“你比我想得還要誠實。”
祝英甯有點想笑,他以為對方會氣惱,會冷漠,卻不想最後說出來的會是這樣一句話。
他道:“人在撒下第一個謊後就要用無數個謊去圓,我沒這麼好的腦子和這麼多時間去應付。如果誠實能換來信任,何樂而不為?”
“将來如何,我沒法徹底保證,但現在我可以向你承諾,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背叛你。”
馬祝那場婚事,無論怎麼演繹,對馬家來說都是重創,不如拆了一了百了。
或許,在那之後馬文才還能遇到另外一個能夠和他相知相守的人,不比執念祝英台來得幸福嗎?
如果可以,祝英甯還是衷心希望這場鬧劇不要傷害到任何人。
馬文才還是習慣性用他那雙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睛沉默地注視祝英甯,好一會兒後,他重新發聲,“說這麼多話,嗓子不會難受嗎?”
“難受,但有些話憋在心裡更難受。”說着,他就要下床倒水。
馬文才摁住他,在他無比震驚的目光下,倒來一杯水遞上。
“還有點熱度,是新的嗎?”馬文才問。
祝英甯傻愣愣接下茶杯,“對,英台讓祝威重新煮的,說病人不能喝冷水。何德何能,讓你馬公子為我做這種事。”
馬文才道:“你不是說想和我成為朋友麼?”
祝英甯一想,他好像是說過這種話。
“我也想嘗試一次。”
“嘗試什麼?”
“交個朋友,無關利益,隻關真心。”
祝英甯用杯壁輕輕碰了下他的手背,眉眼含笑,“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