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得匆忙,沒準備這個,後續會補上。大哥,我們二人都是馬公子在萬松書院的同窗,我想你們老爺應當也聽過我們的名号。”
“萬松書院?每天都有人打着我家公子同窗的名号前來招搖撞騙,我怎知你們是不是也這樣?隻要沒拜帖,一律不通行。”
祝英台氣惱之下,倏然回憶起一件事,催道:“哥,扇墜。”
祝英甯一個激靈,從懷裡摸出那個荷包,取出扇墜,“那這個呢?它應當比拜帖還有用罷?”
護衛一見到扇墜,面色驟變,語氣也緩和下來,“二位稍等,我去請管家。”
沒多久,管家到來,見祝英甯手裡的扇墜,饒是再不願意,也隻能笑眯眯地迎客人入内。進門之後,祝英甯也不多跟客套,開門見山問起姨娘當前去向。
“這……公子是外男,上來就要見我們家側夫人,于禮不合。”
祝英甯道:“那勞問管家一句,太守大人眼下可在府中?”
“老爺最近都在府衙忙公務,已有三四日不着家。公子若是有急事,不妨前去府衙?”
祝英台道:“萬一我們去了府衙,府衙的人跟你們串通好,說他已經回來,我們豈不是又要折騰?類似的事,馬太守可做過不止一回。”
“這……”管家臉上差點挂不住笑容,“二位是公子的朋友,老爺何至于此。”
祝英台道:“要是馬太守今天不在,那我們明天再來,明天不在,後天再來,總有一天能見着他。他要是願意避而不見,盡管避着,我們祝家莊别的不多,人倒是多,排隊來等也不是什麼難事。”
“隻不過,到時百姓們如何言語,我可就無法預判了。哦,對了,沒準兒我們還能等到馬公子回來,馬太守不愛見我們,親兒子總願意罷?”
祝英甯贊許地看一眼小妹,論争辯,他家小妹真是頂呱呱。
管家神色一凝,他們本就是卡着公子不在家的日子去辦的事,要是磨到公子回來,到時可就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想到這裡,他忙笑道:“二位公子見諒,是我考慮得不周到。二位既是公子的同窗好友,我們馬府自會傾力相待,二位先去前廳稍候,我這就派人去告知老爺。”
“那有勞管家了。”祝英甯道。
于前廳坐下後,丫鬟很快來上過茶點,祝英甯不動聲色地收納眼前所見,心說果然是大戶人家,光這些家具和擺件,随便拿出一樣都夠普通人家吃好幾年。
“哥,你說馬太守會怎麼狡辯?”
祝英甯聳肩,“沒準兒會演苦肉計呢。”
這樣的橋段他可看過不少,不過他還是希望馬太守直接當個惡人,跟他們撕破臉皮,對付真小人可比僞君子容易多了。
兩刻鐘後,馬太守回來,祝家兄妹忙放下茶行禮。
于公,他是官員,見官不拜,那可是要送去打闆子的;于私,他是長輩,還是馬文才的父親,該有的禮數不能少。
馬太守直說賢侄們免禮,笑呵呵的,看上去真像是和藹可親的鄰家叔叔。要不是祝英甯看過好幾個版本的梁祝,真有可能會被這副嘴臉哄騙。
“二位賢侄風塵仆仆前來,所謂何事?”
祝英甯躬身一拜,說了此行目的。馬太守捋須的手一頓,訝道:“竟有這樣的事?”
祝英甯再拜,“太守大人,學生隻想了解貴府側夫人究竟是與我父說了什麼事,何至于鬧到我父如此境地?還望太守大人成全。”
近日天氣暖和,兄妹倆趕回來時也沒來得及換常服,穿的仍舊是書院裡的春衣,這一拜一起間,袖子被抻了幾下,露出祝英甯原先刻意遮擋的玉镯。
馬太守一眼就認出那是妻子的遺物,心中又驚又氣,但面上還是保持原樣,連連點頭,說道:“賢侄你的祈願,本官已明了。如今夜已深,你們還是快些回去罷,至于談話内容,本官自會去詢問姨娘,解你們的惑。”
這顯然是逐客令。
對方話已經說到這份上,要是他們再胡攪蠻纏,難保不會招來禍患,隻能先見好就收。于是,祝英甯進行第三拜,向馬太守告辭,同妹妹一道離開馬府。
他們走後,馬太守眨眼收起笑容,冷聲道:“側夫人何在?讓她滾過來!”
姨娘早就從丫鬟口中聽得祝家兄妹前來興師問罪的事,原想着不過兩個小喽啰,見着老爺肯定就會吓得腿軟,不想卻是等來丫鬟春杏的疾聲大呼。
“死丫頭,喊什麼喊,我人又沒死。”
姨娘擰了把春杏的胳膊,對上管家時笑意盈盈,她一貫這般見風使舵。
“側夫人,老爺請您去書房一趟。”
“書房?”
姨娘不解,但還是讓丫鬟給她整理一番,風姿搖曳地過去。到得書房後,她以往日嬌俏的聲音喚了句老爺,而後得來馬太守掄圓的一巴掌。
她捂着又疼又開始發腫的臉,哭喊道:“老爺,您為什麼打我?”
“你去祝家莊了?”
姨娘霎時心虛不已,見這情狀,馬太守心裡已然有數,又道:“你與祝員外說了什麼?都一五一十地說來!”
“老爺,奴家這都是為您的名聲考慮。那文才與祝英甯不清不楚,敗的可是馬家名聲,奴家不過是去提點祝員外幾句,誰知他自己接受不住,倒地不起。老爺,您說,這事真能怪奴家嗎?”
馬太守神色陰沉,“他們的事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說着,他一把掐住姨娘的脖子,“說!你是不是又偷偷派探子去監視文才?蠢貨!”
姨娘因着痛楚,不住掙紮,又用手瘋狂拍着馬太守,原本白嫩的臉如今漲滿青紫。
“老爺!老爺您消氣!”覺察到不對勁,管家奪門而出,出聲阻攔。
幾句勸導之下,馬太守慢慢卸下力氣,姨娘頓時跌坐在地上不斷咳嗽。
過去好半天,她哭哭啼啼道:“我哪裡敢惹公子?是先前有人收拾公子房間時,發現裝有夫人遺物的錦盒不見了,罰了馬興,可馬興還是口稱不知。”
“後來,是奴家收買平日裡與馬興交好的小厮,才得來的消息,說是送給祝英甯了。”
“老爺,這祝英甯的名字,當初可是您同奴家提的。”
馬太守道:“那又如何?現在全上虞的人都知道是我馬家的側夫人讓祝員外病倒,你們的談話遲早有一天會人盡皆知,到時候丢臉的照舊是我們馬家!蠢貨!本官籌謀了這麼多年,一朝就被你這個蠢貨毀了!”
管家扶姨娘起來坐好,走上前對馬太守道:“老爺,如今禍已經闖下,您就算殺了夫人也是于事無補。不如,您就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送點銀兩和藥材去祝府,屆時我也會去提點他們幾句。”
“祝家人再如何不理智,還沒笨到要與您作對,反正側夫人和祝員外的談話還沒流傳出去,我們有的是法子編造。”
“此法可行。”
馬太守餘光掃到姨娘,又破口大罵,“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滾出去!”
姨娘連滾帶爬地跑了。
管家繼續道:“祝家好辦,可公子那邊又該如何處置?”
“文才對他應當隻是一時興起,祝英甯是個男人,生不出孩子,就算真迎進府裡,也不過是做個見不得人的男寵。本官今日見過他,就他那傲氣模樣,又如何能接受?不過,本官自是會讓他連男寵都當不了。”
“至于文才麼,他向來不是個會死纏爛打的主,隻要我們解決了祝英甯,他自然而然也會妥協。”
“老爺,您的意思是?”
馬太守道:“我聽聞祝英甯在萬松書院讀書,想必日後要去做官。若是這條路行不通,你覺得他會如何?”
“自是會回去繼承家裡産業。”
“而要是家中産業也撐不住呢?”
管家明了,“自會知難而退,若是脾氣再傲些,興許就這樣去了。”
馬太守沉着點頭,“那就去辦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