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北越複侵大齊,齊帝震怒,遣兵止之。
長河如練,波光粼粼,奔波數日疲憊不堪的士兵們各自忙着安營紮寨。
岸邊立了個身材瘦削的少年,绛色戎衣被呼嘯的秋風灌得鼓鼓囊囊。
岑九安望着那道紅色的身影,根本無心顧及主将的叮囑,兀自抄起水壺翻身下馬朝洛叙奔去,戰靴踏在荒石灘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阿叙,你若是難受吃不慣軍中口糧我圍個小塘給你抓魚吃。”
說完他指了指面前平緩的河流,又跟想起什麼似的輕輕扇了自己一掌。
“呸呸呸,殿下。”
洛叙頓下身應了聲好,他生得白,劍眉杏眼,眼下還有顆不大的紅痣在餘晖下格外醒目。
岑九安見了這幅好看的模樣就心生歡喜,索性把鞋襪一拖,挽起袖子興緻勃勃地挑了處好水截流,俨然不顧飛濺的泥點子和沒過小腿肚涼得有些刺骨的河水。
“喲,你還真是賤骨頭讓人使喚啊?”
不合時宜的嘲諷聲突然插進來破壞了二人的氛圍,他不悅地循着聲音的源頭望去,洛賢高挺着胸,昂起頭大步往他們這處走來。
活像京都護城河裡遊完泳剛上岸的野鴨子,不過礙于表面功夫他沒好說出口。
“晉王。”
“皇兄。”
岑九安與洛叙過去異口同聲地見了禮,不過語氣中皆是疏離。
腳步踏過碎石,刺耳的咔哒聲戛然而止。
洛賢站定在岑九安跟前,遊走打量的目光惹得他渾身不适。
他素來是個不怕事的,再加上本就對洛賢有些怨言,也是挺起身毫不回避洛賢的眼神。
“你爹死了你也跟着落魄了?成天與這麼個...”
洛賢不善的目光又轉向安安分分站在他旁邊的洛叙打了一圈,嗤笑一聲繼續道,“與這麼個廢物混在一起。”
岑九安眼神瞬間冷下來,藏在袖口的拳頭攥得咯吱響,似是遊走在爆發的邊緣。
他鳳眼吊眉本就長得顯兇,如今發起狠來竟是驚得洛賢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大哥說笑了,隻不過岑小公子心善,因此照拂臣弟一二。”
洛叙不動聲色地上前将他掩在身後,分明是受了委屈,那語氣中卻依舊不卑不亢聽得人心疼。
他側眸低聲喚了句阿叙,對方看過來微微搖了搖頭,是決心要站出來。
“滾,野種而已!”
“你也配叫我大哥?”
洛賢的怒喝落進岑九安耳朵裡猛地炸開,他一個大踏步上前揪起洛賢的衣領兇狠異常,“真是給你臉了!”
那些繁文缛節完全被抛之腦後,高揚的拳頭劃破空氣就要落下卻顫抖着滞住。
“他方才罵你。”岑九安語氣中盡是急促,噘着嘴似乎對洛叙出手阻止的舉動很是不滿。“你松手。”
洛叙眉頭微皺,眼中流露出的無奈讓他心頭一緊,手上不由得松了力。
洛賢趁機掙紮出來,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敢打嗎?敢嗎!”
岑九安咬着唇低頭沒說話,攥緊的拳頭仍然顫抖着。
要忍住,不能給洛叙找麻煩。
“撈魚是吧?正巧本王也不想吃你們軍中的豬食。”洛賢擡起下巴沖他頤指氣使,“你,還不快去?”
如此不客氣,他身子一動又要上手卻被洛叙緊緊箍住,後者壓着嗓子焦急道:“九安,現在不行。”
心頭一團火在燃燒,岑九安睨了無法無天的洛賢一眼,甩手堵着氣趟進水裡摸魚。
身後傳來“噗通”的落水聲驚擾了一步步靠近陷阱的獵物,不少魚兒四散而逃,讓他心裡更不爽了幾分,一回首卻是看到狼狽地從渾濁的泥水裡掙紮爬起來的洛叙。
洛叙自幼時差點被淹死後一直很怕水,岑九安驚得敢忙丢下手裡的事,三步并兩步沖過去将人拉起來,怒不可遏地質問裝得滿臉無辜的罪魁禍首。
“本王推他?他是自己沒站穩摔的,你長沒長眼睛!”
洛賢叉着腰理直氣壯地反駁,落在岑九安眼裡就是威風還沒耍夠,逮着他們二人磋磨。
“你眼睛長後腦勺,不是你推的還能是鬼不成?”
他一邊怒斥一邊扶住洛叙有些發抖的身體,單手利落地解下外袍披在後者肩上,“冷不冷?”
還沒來得及再争辯,洩憤般的一拳狠狠砸在他臉上,鼻子裡淌出一股溫熱。
“本王最讨厭你這種人!”洛賢舉着拳頭,指着他氣急敗壞道。
岑九安吃痛地捂住面門,任由血順着指縫流下,面部猙獰得扭曲。
洛叙張嘴像是又要勸架,被他厲聲打斷,“阿叙,你站遠點。”
說罷他胡亂地抹了一把鼻血,抓起洛賢的衣領把人往水裡摔,洛賢下意識地去掰那幾隻手指卻始終不得其法。
四濺的水花打濕了岑九安的衣衫,這還不夠出氣,他又擡腳狠狠地朝伏跪的人屁股上踹了一腳。
“敢打本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洛叙環顧四周确定沒人往這邊看後,見岑九安又動腿要踢,緊了緊身上的外衫往後退了兩步,以免被誤傷。
“以牙還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