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慶嘴裡破碎出幾聲呻吟,痛苦到了極點。
岑九安步步緊逼,擡腿踏上孫慶的傷處反複碾壓,腳下人又壓着嗓子發出一聲哀嚎。
“說不說?”
他腳上加了幾分力,孫慶嘔出幾口血來,咳到鞋上,浸出些深痕。
“我...說了我還有命活嗎。”
到此境地還敢反問,岑九安眉頭一突,憤慨道:“好啊,還真有!”
“身為大齊子民,不與大齊共患難就罷了,你千不該萬不該勾結外人哄擡糧價剝削百姓!”
他越說越氣,巴不得現在就将孫慶就地正法。
“孫慶,若是你肯戴罪立功,我不僅免你死罪,還保你後半生榮華富貴。”
洛叙突然插進來,聽得岑九安心裡一驚,他蓦地回首不解道:“殿下!”
洛叙并沒有接他的話茬,反而繼續道:“本宮身為大齊的皇子,還不至于連一個門客都護不住。”
沒有一絲情緒,隻是在置換利益而已。
冷淡得讓他覺得此刻的洛叙有些陌生,可又讓人安心。
好像不一樣了。
孫慶猶豫一瞬,還是别過頭去,“萬一你是唬我的呢。”
“你以為你有選擇的權利?除了把希望寄托在本宮身上,你還有更好的辦法脫困嗎?”
洛叙張開雙臂,隐隐有了些睥睨天下的氣勢,“拒不交代的話,他們今日就能殺了你。”
岑九安重重地點了點頭,應和了一句。
孫慶眼珠子轉了一圈,大抵是覺得眼下确實隻有投誠一條路可走,急忙往洛叙腳步蠕了幾步,讨好道:
“殿下,草民早就聽聞您慈悲為懷,現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草民這就說,隻是...”
孫慶說到一半犯了難,洛叙朝岑柏使了個眼神後,後者意會道:“小安,為他解綁吧。”
岑九安正想反駁,卻聽見岑柏不容置疑的聲音,“這是軍令!”
無奈,他不服氣地哦了一聲,抽出别在腿上的小刀,割開了那些粗硬的繩索。
“殿下!草民從此以後就是您的人,您如此英明神武定然是會護好草民,不會讓那些小人得逞的!”
孫慶連滾帶爬地摸到洛叙腳邊,又是磕頭又是表忠心。
牆頭草!岑九安在心裡怒罵一聲。
洛叙扯起衣袍嫌惡地退了一步,不想與孫慶有多餘的接觸,幹脆道:“說。”
“草民在齊越兩地跑了數十年生意,約莫是十幾年前吧,回程途中救了一北越人,那會兒他還承歡父母膝下呢。”
“殿下,你們也知道大齊和北越邊境一向不太平,他爹娘後來死在一次邊境沖突中,從那他便參了軍。”
“草民與他可是十幾年的交情,兩年前他立了大功,破格提拔成了那北越大将的副将。”
孫慶看看三人,終究是沒說出具體事宜,含糊道:
“反正從那以後,許是為了報恩吧,他時不時地透露些消息,都是真的,草民這才百分百信了他。”
“立什麼功?”岑九安敏銳地捕捉到了不尋常的氣息,追問。
孫慶本想打哈哈繞過去,被他一語識破,隻得梗着脖子不情不願繼續說:“他...他活擒回了向将軍。”
“不過将軍烈骨,用藏在袖中的飛刃自盡了,倒也、也沒受什麼苦。不然作為女子...”
“他,他也感慨将軍的忠誠,所以”
“所以讓我娘與我爹的遺體一起懸于城樓之上鞭屍數日,直到...腐爛生蛆!”
岑九安幾乎是哭着喊出了這話——他弱小、無能,連爹娘都屍首都搶不回來,隻能任北越侮辱。
若不是皇帝伯伯那一紙合約,爹娘萬萬回不來。
“您、您别生氣,您如此英明神武,這次一定能奪回大齊被侵吞的國土。”
一滴熱淚滑落,岑九安甩開洛叙拉他的手,恨恨道:“終有一日我要把他們都殺了,祭我爹娘在天之靈!”
“小安,冷靜。”
岑柏忍不住擔憂起他現在的狀況,聲音染上些焦急,“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搜集有用的信息,更好地反制北越。”
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怕自己情緒失控,往後退了好幾步,确保孫慶處于一個安全距離,“繼續說。”
“沒了呀,都是他告訴我的。”
“他告訴你如此重要之事,就是為了報恩?”
岑柏單手搭上岑九安的肩膀往下按了按,似乎是在讓他靜靜,不過嘴上卻仍然是沒忘了追究疑點。
“那副将也不過三四十歲,抛開、如果暫且不論國仇家恨,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連草民這等、這等小人都覺得他為人不錯...”
孫慶的聲音越來越小,頓了頓還是找補道:
“草民的意思是,如果不打仗,他爹娘就不會死。他也就不會懷着仇恨長大,這日後更不會...更不會殺了您的父母啊。”
他說完,朝岑九安投去躲閃的眼神。
“您二人...罷了,草民如今是殿下的人。殿下,草民早些日子與那副将叙舊時,聽他說了些話。”
“草民是覺得現下既已為殿下的人,自該告知殿下。”
孫慶搓了搓手,話裡話外都透着些滑頭,“草民懷疑大齊内部有北越的奸細,而且身份非同尋常!”